刑場。

宇文哲和王興平坐著囚車，穿過百姓組成的人群來到了了刑場。

趙節已經坐在了刑場對面的指揮台上，看著身前案桌上的令牌，十分的興奮。

主持行刑這種事，還是第一次乾。

「喂，聽說了嗎，這是兩個逃兵，被抓了回來！」

「是啊，要是逃跑，當初去參軍幹什麼，現在的朝廷又不是像以前那樣直接抓人去作戰！」

「他們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們這裏的人，不然的話一定不會逃得！」

「你們忘了，前些日子有一支大軍經過賀蘭山，據說是這支隊伍裡逃出來的！」

百姓們議論紛紛，對於即將處決逃兵這件事並沒有什麼抵觸的感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現在的大唐從來沒有強行徵兵過。

刑場越來越近，而且為了擴大影響，囚車整整圍繞著都護府城轉了一圈之後才回到了刑場，就像是遊行。

宇文哲在囚車內，看著都護府城的場景，露出了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畢竟這三年來，府城的重建工作的確是十分的出色。

直到最後，宇文哲和王興平被壓到了刑台之上。

太陽漸漸向著天空的最上方運動，刑場裡也站滿了百姓，趙節手裏拿著一支令牌，興奮的拍了拍大腿，不停地看著太陽的位置。

「喂，要是這一次你死不了，你想做什麼！」宇文哲看著旁邊癱軟在了刑台之上的王興平，道。

即便是內心充滿了仇恨的王興平，在這一刻也陷入了對於死亡的恐懼中。宇文哲並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又有幾個人是不怕死的。

王興平慘然一笑，並沒有理會宇文哲的話，反而閉上了眼睛。

宇文哲嘆了口氣，視線向著下方掃去，看著越聚愈多的百姓，反而笑了起來，隨後對著一處方向隱蔽的搖了搖頭。

這麼多百姓還在，他們並沒有因為之前突厥入侵時受到的創傷而一蹶不振，全都很精神。

「果然，玲瓏姑娘，將軍發現我們了，他不讓我們出手！」

人群中，張玲瓏和特種將士們分散在人群裡，張玲瓏在賀蘭山的關隘上等了十多天，韓守將和林平等人才第一次回到關隘補充物資。

這十幾天，張玲瓏並不是枯燥的等候，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小丫頭天天黏在張玲瓏身旁，追問宇文哲的事情，張玲瓏不耐其煩的講著，這一大一小的關係，倒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飛速的增進，現在已經是親密無間了。

「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們注意著點，只要行刑開始，不用管林哲的意思，直接衝上去救人，本姑娘擔著就是！」

張玲瓏看著刑台上的宇文哲，一陣氣惱。

「玲瓏姑娘，還是聽將軍的吧，出不了事，林師傅在遠處盯著呢！」特種將士縮了縮脖子，道。

「哼，沒用！」張玲瓏冷哼了一聲，在人群中向前擠了幾步，「咦，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有百姓跑到行刑台上去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節也有些百無聊賴起來，在一個地方一坐就是一個上午，著實也有些為難。

忽然間，趙節眯起了眼睛，看著行刑台上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喂，那個老太婆是怎麼回事，怎麼爬到邢台上去了，那些護衛都是幹什麼吃的！」

「不好，難道是要劫法場！」一名衙役驚訝的說道。

「放你娘的屁，誰會用一個老太婆來劫法場，還不快去看看，還有一刻鐘時間就到了！」

趙節一巴掌扇在了衙役的腦袋上，罵罵咧咧的叫嚷道。

衙役被扇的一個趔趄，急忙向著刑台上跑了過去。

這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十分緩慢的爬到了刑台上，撩起了遮掩在宇文哲額頭前的頭髮，宇文哲也有些意外，他一直在等待的是賀蘭俊和鄭善果，怎麼這兩個人還沒來，倒是來了一個老婆婆。

「娘，你怎麼上來了，這裏是行刑台，你還是下去吧！」

一旁的劊子手，看著老婆婆的動作，臉色大變，手忙腳亂的勸解道。

「你給老娘滾開！」

老婆婆瞪了劊子手一眼，隨後在宇文哲的臉上仔細端詳了起來，看著看著，一粒豆大的淚珠在眼睛裏滴落了下來。

「孩子，你可是回來了，還認識我嗎，當年你和大小姐總是去老身的鋪子裏吃混沌，老身現在還記得，你喜歡吃鹹一些的，大小姐喜歡吃淡一些的……」

宇文哲仔細的端詳了一陣，點了點頭，眼神中有了一些紅潤，眼前的這個老婆婆曾經在都護府城內有一個混沌攤，在宇文哲被侯小波設計重傷之前，經常被曹憐馨拉著去解饞。

「午時已到，行刑！」

就在老婆婆激動不已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至了天空的正上方，趙節「啪」的一聲把令牌扔在了地上。

「娘，你快下去吧，阻止行刑是死罪！」劊子手焦急的催促道。

「放屁，你要是想斬哲少爺，就先把你娘斬了吧！」老婆婆護在宇文哲身前，就像是護著自己的孩子。

「哲少爺？娘，你說他是誰？」劊子手猛地瞪大了眼睛。

老婆婆是聲音很大，距離刑場最近的百姓全都聽到了，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這個消息就在人群中傳開了。

曾經見過宇文哲，而且在那場災難中存活下來的百姓，奮力的擠到了前面，「真的，真的是哲少爺，哲少爺回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百姓們都有些騷動了，還不趕快行刑！」趙節感覺有些不妙，站起身來，啪啪的拍著身前的桌子，大聲嘶吼道。

「咣啷！」回應趙節的卻是劊子手裏大刀落地的聲音。

「放……放肆！」趙節的臉色當時就青了，轉頭看向身旁的一個衙役，「你，你去行刑！」

衙役瞪大了眼睛，行刑是由專門的劊子手執行的刑罰，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幹的。

「哲少爺，哲少爺回來了！」

「哲少爺是逃兵？這不是放屁嗎，要是哲少爺是逃兵，我們這些鄉親們有誰能活下來，這是誰判的，老子要弄死他！」

「沒錯，誰敢動哲少爺一根汗毛，老子就弄死他！」

百姓們大聲咆哮著，沖向了刑場，守衛刑場的衙役們甚至沒敢阻攔，這些衙役可不是趙節在長安帶來的，全都是土生土長的百姓，經過選拔後得到的職位。

先不說他們的家人就有可能在人群裡，他們自己在知道了刑場上的那個人是林哲後，全都自主的讓開了，其中還有幾個年紀最大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刀，擋在了宇文哲身前，長刀卻是指向了趙節所在的方向。

「呵呵，看來不需要我們動手了，老韓，給你的兵發信號吧，接手都護府城的防禦，把府城的護衛軍全都拿下！」

在極遠處，一處地勢高聳的房頂上，林平手中握著霸王弓，鐵箭就掛在了弓弦上，直到百姓衝上行刑台的那一刻，林平把霸王弓收了起來，笑了。

韓守將站在林平的身後，對著遠處做了一個手勢，隨後聳了聳肩，「早就跟你說了，不用擔心，只要在都護府城，林將軍顯露出自己的身份，就沒人能把他怎麼樣，這些百姓就是最好的證明！」

………………

「蠢貨，到底做了什麼，居然惹得百姓暴動了，這件事要是壓不下來，就麻煩了！」

賀蘭俊接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的心腹都是在長安帶來的，只知道百姓暴動，但是卻不知道為何暴動，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趙節又做了什麼蠢事。

「你立刻去調集城守軍，把百姓驅散，本官隨後就去！」

「可是大人，整個府城的百姓不停地向著刑場匯聚，現在就有數萬人了，城守軍只有五千，這要是爆發衝突，小的也攔不住啊！」

「你先去，告訴閆城守，不要強行驅趕，千萬不要在激起更大民憤，快去！」

賀蘭俊說完後，急忙的向著待客大堂走去。

進入大堂後，賀蘭俊沒有發現，大堂裡的氣氛已經在根本上發生了改變，就彷彿暴風雨前夕的平靜。

「賢侄，百姓們不知為何發生了暴亂，都護府城的守衛軍兵力不夠，能不能讓你的兵幫忙驅散百姓？」

「百姓暴亂，說明有所訴求，你讓本將趟進這淌渾水，和你一起背這罪名嗎，本將可擔不起！」

李鄴嗣眯起了眼睛，一縷寒芒一閃而沒，道。

「賢侄何處此言？」賀蘭俊臉色一變，看著眼前的李鄴嗣表情嚴肅了下來。

百姓暴亂，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這個大都護都難辭其咎，要是平穩的解決還好說，要是鬧大了，誰也無法輕易承受。

賀蘭俊心裏還真是打算拉李鄴嗣下水，到時候也有個幫襯，而且在他心裏所想，李鄴嗣現在有求於他，應該會同意才對。

「意思是本將不想趟這趟渾水，而且本將的兵會盯著城守軍，若是有人敢對著百姓動用刀兵，就不要怪本將不客氣了！」

李鄴嗣的聲音裡散發著些許的殺氣，同時對著李業詡打了手勢。

「賀蘭大人，本將還有一個疑問，你的這柄刀，是從何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