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電影的名字還真是別緻啊。」海報上除了兩個男人的背影之外就只有兩個字，轉轉，梁葆光知道這在日語中是散步的意思，而下面有英語TokyoonFoot的字樣，對應的是法國新銳畫家弗洛朗·夏福埃（FlorentChavouet）的作品《東京散步》

吉高由裏子有點失望，她自己在來之前搜索了不少關於梁葆光的資料，由己及人，覺得梁葆光也應該會先查一些關於她的東西再過來，可是看他的樣子對這部有她出演的電影分明聊聽說都沒聽說過。想想她也釋然了，自己只不過是前個途不明的新人女演員，對於別人來說恐怕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梁葆光是故意的，說得好聽點他叫經驗豐富，說得難聽就是……反正對付女人很有一手就是了，要是連個19歲的小姑娘都拿不下他也沒臉去見江東父老，不，是江南姐妹們了。注意到吉高由裏子的神色一暗他才故作驚訝地指著海報一角，「吉高，這個人的名字跟你一樣誒。」

「就是我好不好。」吉高由裏子表情尷尬。

「逗你的，一早就知道有你出演，不過你可以啊，請我看電影就來看你的電影。」吉高由裏子的小心思梁葆光清楚，無非是給自己打個廣告讓他在以後找演員的時候能想到她，不過他對此不但不反感還頗為欣賞，因為她對自身的演技顯然很有自信。

吉高由裏子連連擺手，說《這個男人來自地球》和《密陽》是梁葆光的電影沒毛病，他既是編劇又是導演還是投資人，但《轉轉》裏她連女主角都不是，說成她的電影很多人都要有意見的，「我只是個小小的配角罷了。」

「下午的時候看你還挺放得開，怎麼現在這麼拘謹？」梁葆光願意給吉高由裏子一個機會，看中的是她豪爽不做作的性格而非其他，想著怎麼活躍氣氛的他吸了一口咖啡，結果被燙得直吐舌頭，「不說了，我們先進去。」

吉高由裏子不厚道地笑了出來，下午黑色的車隊把她鎮住了，那些來過片場的大哥也沒如此大的排場，不過現在忽然覺得梁葆光不過是個比她大了三歲的年輕男人，僅此而已，只要是男人就有萌蠢呆的時候，比如現在。

檢票之後進了影院，梁葆光才發現吉高由裏子買的是情侶座，「這個……」

「您別誤會，我是擔心您怕被別人打擾才特別買了分開的座位。」日本的電影院裏都會設置帶桌子的奢華卡座以及放置了雙人沙發的情侶卡座，這種票的價格更高卻供不應求，也就是《轉轉》沒人看，不然可沒那麼容易拿到情侶票。

「謝謝了，我確實不太喜歡坐在人堆裡。」梁葆光尷尬地看向前方的普通座位區域，那裏沒有人堆，隻坐著稀稀拉拉的小貓兩三隻。

電影拍得不錯，從主題到表現都達到了出色的級別，幾位影壇宿將也對得起各自的名聲，可惜當前的日本也飽受經濟危機的困擾，「刺激性」不夠的作品即便有關注度也很難讓觀眾心甘情願地掏錢買票，比起看一場電影，此刻的大多數日本人可能更傾向於在路邊攤買一瓶燒酒。

放債人和廢柴大學生的角色設置很不討喜，讓人觸動最大的就是在電影中看到自己，不過大家喜歡的是在夜深人靜的電腦桌前點上一支煙，然後流著淚看屏幕裡黑色部分反射出的自己的臉，跟著念一句，「確實好像一條狗啊」。在電影院裏，沒人喜歡看到自己，也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

「啊，你是吉高由裏子？」散場後過來清理的影院清潔人員剛走過來，就注意到了身穿藍色毛衣的女子十分眼熟，想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她就是吉高由裏子，他在這裏工作每天都要看好幾場相同的電影，分量再少的配角也記住了。

「不是，我只是跟她有點像。」若是只有自己一個，吉高由裏子肯定很爽快地就承認了，說不定還會自作主張地幫對方簽名或者合照什麼的，但她抬頭看了一眼梁葆光的眼色，有這位在身邊她覺得還是低調點比較好。炒作緋聞固然好，可相比於炒起來的人氣顯然是梁葆光的青睞更重要，要是惹得他不高興了，吉高由裏子哭都不知道去哪裏哭，在不清楚梁葆光的態度之前她絕對不會自作主張。

「啊，我明白的。」工作人員注意到了旁邊站著的男人，發覺這也是個有點印象的面孔，好像在報紙還是什麼地方看過，所以自然而然地將梁葆光也當成了藝人。兩個人偷偷出來看電影還選了情侶座，關係不言自明，藝人之間的戀愛通常都是秘密的，不願意讓外人知道很正常，他很識趣地擺擺手，「一定是我認錯了。」

梁葆光不願意跟別人一起擠著出去，散場之後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所以才會被清掃人員看到，而坐著等的時候他跟吉高由裏子聊了聊，對她有了更多的了解。這是個閱讀量不小的文藝少女，日本當代小說她讀了很多，尤其鍾情芥川獎獲獎作品。

總有新聞說日本人愛看書雲雲，事實上「寬鬆一代」的女孩子能說出芥川龍之介的代表作就算不錯了，誰拿過芥川獎她們才不會關心，說吉高由裏子是文藝少女並不誇張。芥川獎有新人獎之稱，獲獎者都是某一時代最年輕最朝氣的文學作者，能得到芥川獎認可的作品裏大多帶著一股銳氣，確實跟吉高由裏子的性格相符。「要是不忙的話一起去吃個宵夜吧。」梁葆光主動邀請道。

「可以啊。」在日本，19歲已經很難說是少女了，都有自己的主張，家長也不會過分擔心晚歸的問題。

港區晚上比較冷清，梁葆光便讓范正昊把車開到新宿，找了個人氣還行的路邊小店坐下隨便點了幾樣小吃一瓶月桂冠。小店說不上精緻，燈罩上還全是油，不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兩人的食慾，梁葆光的心裏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所以特意叫了幾樣大補的東西，不過看到吉高由裏子吃得比他還香就驚了，「你一個女高生為何這麼喜歡吃烤魚白（不知道的請勿自行百度）？」

「因為好吃啊。」吉高由裏子聳聳肩，她今天不僅吃了許多烤魚白，烤牛舌和烤牛肝也沒少吃，畢竟吃大戶的機會難得，算她有良心還知道幫梁葆光倒酒，「您多喝一點沒事，反正帶了司機出來。」

日本藝人普遍比韓國的藝人還慘，哪怕做上了電影演員也有很多人吃不飽飯，而大部分新人都要靠父母養著。吉高由裏子雖然靠著《紀子的餐桌》聚攏了不少人氣，但收入方面還是少得可憐，不然也不至於去一趟美容室都要找經紀人撒嬌求報銷了。只是路邊的小吃店，多吃一點心理上也不會有太大的負擔，反正她知道梁葆光是個有錢人。

「不能再喝了，再喝我的……」日本的法定成年年齡是二十周歲，在此之前是不允許喝酒的，吉高由裏子差了半年才才能喝酒，所以只有梁葆光一個人喝，他想說再喝下去他說不定就醉了，到時候「一炮而紅」計劃還怎麼實施？還好他即時地把話咽回去了，「再喝我的正事就該忘記了。」

吉高由裏子之前費了那麼多的腦細胞，為的還不就是在梁葆光的電影裡露個臉，現在一天時間都還沒過去就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喜悅的表情連遮掩都遮掩不下去，「您跟我有什麼正事好談的？」

「當然是電影了，不過我得先問問你，願意把頭髮剪短嗎？」吉高由裏子在《紀子的餐桌》裏一頭黑長直的形象很抓眼球，她後來獲得幾家廣告商的青睞選作電視廣告模特也是因為女高生的形象。這樣的長發梁葆光只在秋山澪和初代火影身上見過，簡短了他也覺得可惜，不過電影裡需要一個短髮妹子。

「願意。」配角的形象是不用話太多心思的，梁葆光提出來要她剪短頭髮，那麼即便不讓她出演女主角也至少是個重要配角，吉高由裏子哪裏會捨不得一頭長發，就算像娜塔莉·波特曼那樣剃成光頭也願意。

「那就好，今天回去之後找一下《Noir》的動畫版吧。」梁葆光自從跟亞歷山德拉·達達裡奧建立了親密關係之後，就一直有拍一部FilmNoir的想法，在來日本之前選定了又名《黑街二人組》的神作進行劇本改編，現在已經拿下改編版權了。

有挑戰的東西才對吉高由裏子的胃口，這部《Noir》她不但看過而且還不止一遍，從劇情到色彩到配樂皆是一時之選，而其中的含蓄的感情表達和複雜的精神內涵則對演技有著極高的要求，「我會的，不過您為何會選這麼一部壓抑的作品改編成電影呢？」

「我們有的不僅是充滿希望的未來，還有傷痕纍纍的過去，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