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你一點不在乎《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收購價。」邁克爾·巴克跟梁葆光碰了下杯子，在西南偏南大會的電影展上他以為這個年輕人不懂電影業的行情，但現在看來人家是根本看不上那百八十萬美元。

「不是收購而是合作，我還保留著電影的周邊及DVD全部收益呢。」雖然隻過去了大半年而已，但此情此景說一句時過境遷似乎沒什麼不妥，當初梁葆光為了順利將電影搬上大銀幕不得不答應索尼經典電影那份不合理的發行合同，現如今他再想找發行渠道卻完全可以用金錢開道，更別說手裏還掌握著MegaBox這條院線，絕對不可能再受製於人。

邁克爾·巴克只是笑了笑，在他看來梁葆光之所以咬著這點不放，為的無非是年輕人的那點面子罷了。一部軟科幻反宗教的獨立電影，光聽題材就知道是多麼小眾，只要票房能達到五六百萬美元他們就可以開香檳慶祝了，這種電影能賣得出幾張DVD？至於賣周邊就更搞笑了，又不是星球大戰系列可以賣船模賣光劍賣人形手辦，同樣掛著科幻片之名的《這個男人來自地球》就算想搞周邊都搞不成，頂多弄兩件文化衫。

「Paul，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但有件事情我還是不得不跟你商量。」邁克爾·巴克名義上是為了給梁葆光的青鳥電影工作室慶祝開業而來，實際上卻帶著其他的任務，「上個星期我們開會的時候發現院線那邊的檔期安排上有點問題，所以想要將《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上映後延兩個月，你看能不能……」

「後延？」梁葆光愣了一下，「這恐怕不行。」

電影跳票是常有的事情，比如卡梅隆就是荷裡活最知名的跳票王者，而一部名為《大魚海棠》的電影更是跳票了十二年之久，但梁葆光卻不能接受索尼經典現在才過來跟他說電影要延遲上映，至少《這個男人來自地球》不行。

《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受眾是非常狹窄的，軟科幻的題材以及反神秘的基調限定死了可能觀影的人群：北美的中老年人大多篤信基督，肯定不會接受這部電影，沒有受過一定水平教育的看不懂內容，大概同樣不會喜歡，所以願意掏錢走進電影院看這部電影的觀眾百分之七八十會是大學在讀的學生們。

電影定在暑期檔結束新學期開始的這段時間上映剛剛好，大學生們剛拿了生活費手頭還很寬裕，而學期剛開始的階段他們也不會糾結於課業，這個時候不談一場戀愛簡直對不起九月的好天氣。有了伴兒之後去電影院裏看看電影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作為「年輕人的第一部軟科幻電影」，《這個男人來自地球》完全可以為發騷而生。

「原來是為了這個才特意來紐約的啊，巴克先生。」已經把一切相關事務都安排好，甚至新電影已經要開機了的情況下，索尼經典電影卻忽然跟梁葆光說延遲上映，沒當場摔杯為號叫保安把邁克爾·巴克架出去已經算他沉得住氣了，「是不是沒有花錢讓你們白得了一個大便宜，所以覺得想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們也是剛從院線那邊接到通知的，暑期檔的最後階段他們排片向來混亂。」來之前邁克爾·巴克甚至想過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就算了，反正合同拿在手上的他們才是佔據著主動的一方，能親自來一趟紐約已經是給足了梁葆光面子，只要他開口事情肯定能成。來了之後邁克爾·巴克才知道自己是一廂情願了，不但沒法頤指氣使還必須好聲好氣地向梁葆光解釋，「其實推遲上映對你的電影是有利的，可你給你更充足的時間做先期宣傳。」

雖然自己沒有電影發行公司，但斯科特·魯丁和伍迪·艾倫在荷裡活都比邁克爾·巴克更有權勢，前兩位只要提個名字不管圈內圈外都會給面子，而說起邁克爾·巴克來能有幾個人認識？這次的電影固然是索尼經典電影佔據著主動，可一但惹惱了梁葆光立馬就會朋友變仇人，從他不要版權費的舉動看似乎並不在意這部《這個男人來自地球》，而邁克爾·巴克卻會得罪一個前途遠大的荷裡活新貴。

但凡公司都是追求利益的，站在索尼經典電影的立場上看，哪一部電影能給他們更多收益，他們就理所當然地要把那部電影安排在更好的時段開畫。梁葆光不是不理解對方，可他也有自己的立場，電影發行公司可能會同時握著好幾部電影在手上，但他身為導演只會關心自己的作品。

「我的新電影很快就要開機，如果《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上映推遲了，肯定會影響到我執導的狀態和工作的效率，首先就個人而言我是不會同意推遲上映的。從另一方面看，電影跳票會被歸結於拍得不過關需要返工，或者剪輯、配樂等出現了大問題，因為你們的問題導致影迷質疑我這邊的能力，也不是合適的做法。」又不是一塊橡皮泥，可以任人搓扁捏圓肆意玩弄，梁葆光的脾氣上來了，所以話說得很生硬。

「怎麼了，好像聽你們在說電影發行的事情？」斯科特·魯丁被伊恩·麥克萊恩叫過來之後，也了解過《爆裂鼓手》的大致情況了，如果梁葆光願意的話他願意親自做這部電影的製片人，跟別人合作要跑前跑後做一大堆工作，而跟梁葆光合作幾乎就是撿現成的，「要是索尼不願意的話，那部新電影我去幫你跑跑怎麼樣，環球影業、二十世紀福克斯、派拉蒙那邊我都有關係。」

「新電影？」在聚會上邁克爾·巴克已經多詞聽到這個詞了，以他對斯科特·魯丁的了解必然是一部不得了的作品，能在劇本階段就讓荷裡活最挑剔的金牌製作人如此上心，梁葆光的新電影肯定非同一般。

《爆裂鼓手》的劇本寫了半年，而且修修改改集合了很多人的智慧，梁葆光對它的期待要遠遠超過在戛納取得了不錯成績的《密陽》，還沒開機就已經砸了幾百萬美元進去，談起來自然是有些自傲的，「沒什麼，只是閑暇的時候覺得無聊寫了個劇本罷了，不過周圍的人都挺喜歡的，打算拍成電影。」

「劇本確實很出色，我看完了之後立馬就接受了Paul的邀請，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作品就算免費我也是願意出演的。」伊恩·麥克萊恩說的都是真心話，答應了邀請後還曾問過梁葆光資金夠不夠，若是不夠的話他還想自掏腰包當一回合夥人的來著。

梁葆光沒有跟邁克爾·巴克就《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推遲上映的事情多作討論，反正當時簽的合同把主動權都給到了索尼經典影業的手裏，他就算抗議最後也是別人說了算，但他臨走的時候卻用帶著深意的眼神看了邁克爾·巴克一眼，那會說話的大眼睛彷彿再說：「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

梁葆光以為斯科特·魯丁只是給伊恩·麥克萊恩面子才會出言幫忙，獨立電影的發行需要冒相當大的風險，不光要考慮金錢方面的問題還要注意維持口碑，人家的經典作品那麼多何苦在獨立電影的池子裏撈魚。因為抱著這樣先入為主的想法，他並沒有在電影發行的問題上過多討論，再三謝過斯科特·魯丁的幫助後端著酒杯去了頂樓的露台花園。

「媽媽，您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剛才梁葆光是接到了前台的短訊通知才知道自己的母親過來了，本來雲靜怡說好不會過來的。

「媽媽？」金泰熙已經跟雲靜怡聊了好一會兒了，大家都是亞洲面孔有種自然而生的親切感，而且共同話題不少不會冷場。她想過這女人是時尚界的編輯，或者是電影界的編劇，唯獨沒想到這就是梁葆光的親媽，「伯母您好。」

「剛才還叫著姐姐，這會兒就變伯母了啊？」雲靜怡笑著搖頭，韓國人就是不必要的禮節太多，感受到地位或年齡的差距後相處的時候就會不那麼自在，「今天工作結束得早，就臨時起意過來看看，你別太拘謹了。」

梁葆光無語了，之前他確實聽自己的老媽說過不來，可現在看她一身華麗的湖藍色晚禮服搭配貴氣逼人的鑽石項鏈，連亞麻色的頭髮都是新做的，他從來就沒見識過準備得如此充分的「臨時起意」。

「剛才不知道您是葆光的母親，實在抱歉了。」金泰熙說完就彎腰一躬鞠了下來，雖然用手捂住了領口，不過禮服的領口她再怎麼遮擋也是無濟於事，一大片雪白色直接將梁葆光眼前的世界調高了一個級別的亮度，「一直聽他一起您，今天見面真是榮幸。」

得知面前的女人就是雲靜怡時，金泰熙緊張的同時卻也弄明白了一個問題，有關梁葆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