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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煙雨行》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招一劍可成詩
白木魚已見識過這一招,但依舊沉吟許久,方將一招劍法精準而不拖泥帶水的施展出來。

招式簡潔而有力,正是白帝城劍法所推崇的。

漱玉眼前一亮,贊了一聲,一時難以化解,手托腮望著草棚,想了良久,把一招「和」比劃給白木魚。

「和」之一招,聽似中正之道,實則奇詭,乃是「太乙流年」中最邪的一招。

白木魚看了為之一怔,詫異的瞥了漱玉一眼,又比劃了一招劍法,依舊乾脆利落。

漱玉也不假思索,飛快的將「太乙流年」第二招「易氣」仔細的比劃出來。

白木魚微微一笑,贊了聲:「好!」又揮出一招劍法。

倆人如此一來二去,出招竟越來越快,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但劍法卻一直未變,蘇幕遮對白帝城劍法不熟,對「太乙流年」卻瞭然於胸,然漱玉就像一位戲法師,將蘇幕遮眼中只是簡單九路的招式,以一根筷子揮毫灑墨般的施展出了奧妙無窮般的精微變化。

蘇幕遮愕然,繼而略有所悟。

在蘇幕遮愣神之間,倆人的比劃慢了下來,招式依舊不變,手中的筷子卻如千斤重,一豎一橫,彷彿能凝聚時空,越到後來,倆人思索的時間越長,但所回擊的招數也儘是攻守兼備、威力凌厲的佳作。

在座的皆為嘆服,蕭紅衣的臉上甚至有些灰敗。

《青丘劍典》至為上乘,得到的數月之間,他曾翻閱無數,奈何太過高深,勉強隻學會了一套「子夜吳歌」。自以為憑這套劍法也足以在江湖出頭了,卻不想今日遇見了漱玉與白木魚的較量。

他終於明白,即使有劍典作依仗,自己與高手間還是有雲泥之別。

復仇之路依舊漫長。

斜陽落了下去,古柳上挑出來的「雨花茶」幡子隱藏到了夜幕中。

攤主老人上了燈,在巷頭臨街一處起火煮起了水粉湯圓。

它以滑膩異常的水粉做皮,松仁、核桃、豬油、糖作餡,聞起來十分美味。

建康無宵禁,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入夜時分反而喧鬧起來。

孤燈殘影下,刀光劍影在筷子之間不斷閃爍。

漱玉已經將「中天」的第九變施展出來了,這是「太乙流年」劍法中最後一招最後一變的絕招。

這一招初施展時,和光同塵,與時舒捲,不露鋒芒。但隨變化,立時風雲變幻,劍影由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如雲之君紛紛而來下,所謂「中立弘德,天人合一」便是此義,劍法之精妙,已臻有招之境的絕詣。

白木魚一時難有對策,皺眉沉思起來。

夜幕四合,街上行人匆匆,喧鬧不已,茶棚內卻如與世隔絕,針落似可聞。

蘇幕遮讓攤主老人上了水粉湯圓。

眾人身邊立刻一團水汽氤氳開來,挾著湯圓的香氣與暖意,飄到了冬日的大街上。

湯圓暖胃暖身,閑極無聊的蘇幕遮向老人請教起水粉湯圓的做法來,準備回去做給小師姐。

「梆梆」,忽的響起一陣竹竿敲地的聲響,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燈光下,走進了茶攤。

「一碗茶湯。」來人說。

老人正與蘇幕遮說著湯圓秘技,聞言轉身走了過去。

蘇幕遮見那人拄著一根「神運算元」的算命幡。幡桿兒略粗,黝黑髮亮,不知什麼材質做的,此外再無他物。他摸索著坐到了臨街位置上,離蘇幕遮的位子有些近,在昏暗的燈光下,蘇幕遮足以看清他雙眼已盲的傷痕。

未等他細細打量,白木魚忽然大叫:「有了,有了!」叫聲又是興奮,又是緊迫。

蘇幕遮移目過去,見白木魚一直冰冷的臉色難得泛起了笑容。他手執筷子,似挑動琴弦般在虛空撥弄,口上也興緻勃勃的講解著。

這一招十分繁複,與白帝城力求簡潔的劍意大相徑庭,應不是白帝城劍法。

青陌離、蕭紅衣滿頭霧水,白子休也隻明白五六分。

漱玉卻全然明白了,她的臉色凝重起來,皺眉凝思不語,茶攤一時只聽見盲眼卦師飲用茶湯之聲。

「孤館閉春寒!」許久之後,漱玉忽道,清脆的劃破了寂靜。

蕭紅衣徹底懵了,青陌離也茫然了。她拉了拉震驚中的白子休:「不是比劍嗎?怎麼改吟詩作對了?」

「劍若吟詩。求韻律者為下品,是為有招;韻律渾然天成者為中品,是為無招。詩又以意境為最上,有意境者自稱上品,而意境又有寫境、造境高低之分,劍無招後亦如此,一招一劍皆可成詩。」

白子休說,「他們是在營造的意境中傳遞劍意。孤館,春寒,悲冷寂寥之間,一個『閉』字,劍意忽然而至。」。

白木魚不理嘀咕的二人,低頭沉吟。

「梆梆」,盲眼卦師飲完茶湯,拄著算命幡向街東頭走了,慢慢消失在燈影下。

街上行人漸少,茶攤老人已經在收拾鍋台上的茶碗了。

街頭隱約傳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打更聲。

夜已三更。

「微風燕子斜。」白木魚忽抬頭,雙眸閃爍著棋逢對手時興奮的光芒。

漱玉又要皺眉沉思,蘇幕遮忽的不耐煩起來。他的雙手一番,一枚五銖錢出現在手心,道:「正面朝上,劍典歸本王,反面朝上,劍典歸白帝城,無論結果如何,你不能傷我朔北王府人的性命。」

白木魚正在興頭上,聞言皺眉。

蘇幕遮不理他,隨手將五銖錢扔在桌面上,然後拉著漱玉的手站起了身。

五銖錢停下,反面朝上。

「歸你了。」蘇幕遮淡然置之,回首又將幾枚五銖錢放在桌子上了帳,爾後向街東頭走去。

餘下眾人面面相覷,白子休望著倆人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仿若那裏有人比劍典更有吸引力。

「就這麼走了?」局勢變化太快,青陌離的腦子轉不過來,只能問白子休。

「走了。」白子休興味索然。

「那可是《青丘劍典》!!」青陌離接受不了。

「吾等視若珍寶,他棄之如敝屣咯,城府夠深的。」白子休自嘲一句,站起身打一響指,黑馬由巷內走出,上馬走了。

青陌離目光移向白木魚,想到了牆頭上的那一劍,也不敢再耽擱,站起身走了。

白木魚不理她,盯著蕭紅衣。

見識過白木魚劍法後,蕭紅衣知道,若想報得家仇,今日劍典必須得交出去,絕無反抗的餘地。

他無奈長嘆一聲,將懷中檀木盒子掏出來,遞給白木魚。在白木魚就著昏暗的燈光確認無誤後,蕭紅衣蕭索的離開茶攤。

白木魚很快也走了,隻留下了一時茫然的薑堰與同夥。

向蕭紅衣報仇?鬥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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