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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煙雨行》第九十六章 酒禦史
覆舟山,東際青溪,北臨玄武湖,西近台城,周回不過三裡,高不過百米,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只因臨湖一側陡峻如削,象一隻傾覆的行船,因此得名覆舟山。

覆舟山雖不高大,但地理位置很重要,乃樂遊苑,王宮之屏障,與東面的龍尾坡、蔣陵同為軍事要隘。

北府軍精銳晝夜駐紮在覆舟山腳,又因玄武湖與長江相通,水軍常在玄武湖操練,南朝水師也駐紮在覆舟山北側。

覆舟山之得失,乾係著王宮之安危。

雞籠山下來南行,繞過王宮城牆走上不足半個時辰便到了歸善寺。

歸山寺前人煙稠密,是為北市,北門橋至估衣廊一帶,店鋪林立,商旅雲集,有雜貨、藥鋪、食店、茶館、衣莊、客棧以及相當數量的雞鴨店、香燭店、花席店、米店等,酒肆茶樓鱗次櫛比。

「道教近來有人對藥王谷圖謀不軌,樓觀道來的蹊蹺,將他們放在覆舟山上,便於監視與控制。」葉秋荻對蘇幕遮說。

「誰?」蘇幕遮詫異,藥王谷與逍遙派素來交好,怎會有道士對藥王谷圖謀不軌。

葉秋荻掃了蘇幕遮一眼,頓了一頓,卻是沒說出黃山之巔,甫興公告訴她的「心運算元」何不平之事。在她想來,當時的蘇幕遮在谷內正頑皮不知事,應當記不住何不平的。

卻不料,蘇幕遮見葉秋荻對那道人頗為忌憚,當街站定身子盯著她,冷不丁的道:「逍遙派,何不平?」

葉秋荻詫異。

蘇幕遮見果然是他,不由地怒哼一聲,道:「牛鼻子老道果然賊心不死,等我抓住了他,非把他剝皮抽筋不可。」

葉秋荻見蘇幕遮憤怒的模樣,心中略喜,卻沒掛在臉上,神色如常,抬眼問道:「你怎知曉的?」

蘇幕遮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師父他老人家將你這燙手山芋託付給了我,我自然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勤勤懇懇,竭盡心力的顧你周全了,以免辜負師父老人家的囑託,何不平這些宵小,我當然要盯緊。」

葉秋荻回頭,面色不善,道:「燙手山芋?你覺得我給你惹麻煩咯?」

蘇幕遮對師姐脾氣熟悉的很,見有不對勁的地方忙搖頭,卻聽葉秋荻冷哼一聲,自顧自的向前走了。

「師姐,秋荻,荻兒。」蘇幕遮忙跟了上去,在身邊不住的央告:「哎呦,我錯了還不成。」

葉秋荻不理他,約走了百步,忽地站定了身子,眼神中透著狡黠,卻依舊裝作嗔怒的樣子,問道:「你當真知錯了?」

「呃…」蘇幕遮一怔,見她又要轉身,忙道:「我知錯!知錯。」

「錯了是要受罰的,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葉秋荻倒背著雙手,氣定神閑。

蘇幕遮狐疑,謹慎道:「你先說。」

「某人道歉心不誠啊。」葉大小姐揶揄一句,轉身要走。

蘇幕遮忙將她拉住:「好好好,莫說一件,十件我都答應。」

「好啊。」葉大小姐轉身,道:「那就答應十件。」

蘇幕遮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道:「你按套路出牌啊!!」

「你反悔?」葉大小姐眨眼,長長睫毛下的雙眸分外美麗,讓蘇幕遮不由地便放棄了抵抗:「好吧,就十件!」

「十件有點少……」

葉大小姐見蘇幕遮輕易答應了,有點貪心不足,被蘇幕遮一眼瞪回去了。

「好吧,好吧。」葉大小姐一副吃虧的樣子,她的揮揮手,道:「先做第一件。」葉秋荻眉笑顏開的指著街旁一家小店,道:「我們到這家酒肆吃酒,我遠遠便聞見他家酒香了。」

蘇幕遮抬頭,才注意到身旁有家酒肆。

酒肆不大,搭著茅棚,門前有棵榆樹,榆樹上掛著一旗招,上書大大一個「汪」字,陣陣農家臘酒的酒香隱隱傳來。見蘇幕遮皺眉,葉秋荻深怕他反悔,拉住他袖角便進了酒肆。

農家擺的小酒肆,粗茶淡酒隻為餬口,因此無伺候的小二,待葉秋荻撿了一座位,拉著蘇幕遮坐下後,一風韻猶存的婦人才迎過來,在乾巾上擦擦雙手,婦人問道:「客官吃酒?」

葉秋荻揮揮手,道:「大嫂,先來兩瓶酒,三樣下酒菜。」

又有倆人進入酒肆,婦人在應了葉秋荻,抬頭見了進店的兩人後,頓時喜色掛上眉梢,迎上去道:「曲從事與劉支公來了,快請坐,黃禦史早些時候還到店裏找過兩位呢。」

兩人中一書生衣著邋遢,腳踩著鞋幫子,披頭散髮,熟練的撿靠牆角的位子坐了,揮手道:「莫理他,快些上酒。」

另一居士約莫三十左右,著輕錦裘玉緩帶,意態從容,雅士之風撲面而來。

他笑呵呵對酒娘道:「酒禦史黃封此人,即貪杯又好賣弄文采,酒乃其釣詩鈎,飲多詩章張口即來,我二人實在比不過他,所以酒娘千萬莫讓他知曉我二人在此吃酒。」

「劉督郵又言不由衷了。」邋遢書生曲歡伯心直口快,將腳翹在胡凳上,對酒娘道:「吾不與他飲酒,乃是因為酒禦史嗜酒如命,以至於失了酒品。」

「汪三娘可知黃封黃禦史為何被稱為酒禦史?」

「想是黃禦史曾經任職禦史,又貪杯中之物緣故吧?」婦人三娘在一旁猜道。

「非也,非也。」

邋遢書生曲歡伯擺擺手,笑道:「酒禦史在任職禦史時貪杯多誤事,被大司徒陸道所不喜。偶有一日,黃禦史路過大司徒官署時聞到有酒香,竟在夜裏翻牆進去偷酒,酩酊大醉之際被巡夜侍衛抓個正著,他也不慌張,還邀侍衛一同飲酒。」

說起黃封,優雅居士劉督郵也笑了,道:「聽聞那缸酒是由大司徒陸道長子由會稽郡送來的,大司徒自己都捨不得飲用,竟被他飲了大半。前時不喜加上當時惱怒,翌日,大司徒陸道一見黃封,不由分說便將他禦史官職給免了。我們黃禦史酗酒被罷官也不惱,賴著臉皮又打了大司徒一壺酒,踉踉蹌蹌的大醉而歸,因此士人稱他為『酒禦史』。

「黃禦史當真愛酒之人。」婦人三娘不由地又笑又是感嘆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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