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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吃了嗎》56.酸辣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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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若懷順著他的手指看清楚,抬手朝他腦門上一巴掌,「地木耳長在地上,地上當然到處都是。我以為你遇到什麼東西,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若愉餓得腿發軟了呢。」三妞見他沒事,鬆一口氣就調侃他。小孩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期期艾艾地說:「可以,可以吃嗯。」

「山裏到處都是。」三妞笑道:「吃的重要,你更重要,讓你哥看看膝蓋有沒有變青?」

衛若懷一想得掀開弟弟的褲子,咳一聲,「回去再看。」

地木耳這東西村裏人知道可以吃——煮湯,但是洗的時候太麻煩,為一碗地木耳湯,主婦們得洗至少七八次,挑一次水不夠洗這玩意,不是飢荒年,山上的木耳隨處可見,真沒人吃地木耳。

三妞說:「那也行,撿夠明天早晨吃一頓的咱們就回去。」

衛家兩兄弟雖說沒幹過農活,無人問津的地木耳塊頭大,拾撿也簡單,不足半個時辰,三人就回家了。此時天空已暗下來,衛若懷剛到三妞家門口,鄧乙就喊他倆回去吃飯。

「等等,若懷,我做了千層面,給你一塊。」丁春花見三妞撿半籃子地木耳,暗瞪他一眼,有人幫你可真不知道客氣。

「不用,我們回去吃。」衛若懷連連擺手。丁春花伸手拉住慢他一步的若愉,「一塊餅,又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

千層餅對從京城來的衛家哥倆不精貴,可對老百姓來說精貴著呢。

杜家村大多數村民吃麵是連帶麥麩一塊,三妞小時候也這樣吃,有次麥麩拉的她嗓子痛,哭著鬧著再也不吃帶有麥麩的麵餅。丁春花氣得要揍她,嫌她嬌貴,杜發財反而依她,麥麩乾脆用來喂牛。

亓國百姓殺牛得向官府報備,但百姓可以自由買賣牛。三妞家的小牛犢吃了麥麩長得快,牽去牛行能賣個好價錢,丁春花看到有利可圖也不再嘮叨三妞。

衛若愉下意識看他哥一眼,見他不說話,麻溜的跟丁春花溜進廚房,「這個金黃色的就是千層餅嗎?看起來很香的樣子。」

「你吃什麼都香。」三妞舀盆水,「先洗洗手再拿。」看一眼小孩肥嘟嘟的手,「你是不是胖了?若愉。」

「才不是,我只是身上的肉比較多而已。」衛若愉擦擦手拿塊餅就跑,三妞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我告訴你這個怎麼做,趕明兒讓錢娘子做給你吃。」

「明天早上你再做,讓她來學。」衛若愉暫時不想跟三妞說話,居然說他胖,哪裏胖?明明是富態,不會說話的丫頭。

錢娘子恨不得拜三妞為師,怎奈三妞不收徒,一聽三妞又要掌杓,和之前那次一樣天蒙蒙亮就起來去隔壁。不同上次被衛老命令來,這次是甘心情願過來。

三妞年歲小,和面、切菜,只要丁春花不忙,那是萬萬不讓她動手。而千層面最重要的是麵筋道有嚼勁,面活好醒上一刻鐘是必須的。

趁著這個空檔,丁春花把洗凈的蔥切碎,有淘洗半碗芝麻炒熟備用。待時間到,丁春花掐一塊嬰兒拳頭大的麵糰擀成皮,把芝麻和蔥花均勻攤在上面,之後把麵皮折成團,用擀麵杖再次擀薄,「放在鍋裡煎至兩面金黃就好了。」

「那地木耳炒雞蛋呢?」錢娘子見案板上還有一大塊面,估計丁春花準備把一天的餅全部做好。杜家什麼時候吃飯都行,她家還有三個主子空著肚子。

「和韭菜炒雞蛋一樣。」丁春花若有所思道:「我覺得一般的菜都可以這樣炒,味道好壞主要和調料的多少有關。」

三妞忙說:「娘,別亂講,山藥炒軟了就不好吃。別的不說,雞蛋加黃酒和不加酒炒就是兩個味。鴨蛋一定得加黃酒,不然太腥。」

「得,你懂,我不講行了吧。」丁春花瞪她一眼,盛出千層餅之後繼續擀下一個。

錢娘子見此尷尬地笑了笑,三妞倒是沒覺得她有說錯。前世她身為餐飲部經理不止一次被大廚教育,做菜是一門藝術,「錢嬸子,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多琢磨一下,別做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一般都沒事。」

「什麼叫稀奇古怪?」錢娘子忙問。

三妞說:「南瓜和羊肉啦,梨和鴨肉來,木耳和白蘿蔔,大蒜和狗肉,菠菜和豆腐,蜂蜜和蔥,蘑菇和驢肉,雞肉和菊花啊。」

「你倒是真能想。」丁春花道:「除了你自個,誰還會這麼吃。」

「我隨口一說,你們隨便一聽,不行啊。」三妞白她娘一眼,錢娘子見娘倆又叨叨起來,笑了笑向她們告辭。

驚蟄過後,南方進入多雨季節,又沒到育苗的時候,三妞得空就拎著她的小籃子去河邊去山前,不是找木耳就是采蘑菇。然而由於她認識的可食的東西多,每次三妞出家門,身後都會跟著長長一串,有幾次衛若懷碰到,別提多羨慕了。

二月十四中午,西北面的山上升起白霧,每當這時即便天上掛著太陽,鄉民們也知道快下雨了。三妞想趁著這個時節多采些香菇和木耳,待天晴曬乾,留著夏天吃。

夏天天氣熱,段守義拿十兩銀子買三妞一個食譜,三妞也不進廚房教他,實在是動一下都能熱出一身汗。所以,三妞一手拎著蓑衣一手拎著籃子繼續她前幾日的工作。

熟料三妞剛找到三個蘑菇,就聽到有人喊,「快回來,三姑奶奶,快來,死人了。」

三妞扔下手中的東西拔腿就往村裏跑,速度快的一度讓三妞後來懷疑她前世是短跑冠軍,而不是患有先天性心臟病,「誰死了?」

「還沒死,在四喜家裏,你快去,村長叫我來喊你。」傳話的小孩臉色煞白。

三妞摸摸他的腦袋,「別怕,有你三姑奶奶在,閻王爺來拘人也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瓜熟蒂落那日,丁春花生個大胖閨女,杜家傑瞬間變成杜雨婕,別提杜家四口多難過。可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三妞一點點張開,懸膽鼻、柳葉眉,鵝蛋臉、杏核眼,配上櫻桃小口一點點,甭說杜家村,整個廣靈縣也沒這麼精緻的女娃。

杜三妞未滿周歲,就有不少人家表示想跟杜家結親。這些人無一不是縣裏的富戶,有的通過三妞的舅舅遞話,有的人本來便認識丁春花,一時間,不知惹來多少閑言碎語。

杜發財不巧聽見別人嘀咕三妞不是他的種,呵呵一笑:「你們說三妞哪兒不像我?」

三妞膚色白皙,和她爹一樣,眼睛像她娘,卻遺傳到她爹的雙眼皮,鼻子像她爹,臉蛋又像她娘,嘴型像她娘,偏偏一嘴小米牙分外齊整,不像她娘有幾顆齙牙……小妞窩在她爹懷裏,腦袋枕在她爹肩膀上,兩張完全不同的臉,看起來意外相似。

杜家村的八婆們懵逼了,腫麽回事?

等三妞落單,她們再盯著三妞瞅,還是覺得這小妞不像爹不像娘。當丁春花或者杜發財其中一人領著她出來,又像兩人的孩子。

村裏的老人最後給出答案,三妞像她早逝的外婆和早逝的爺爺——隔代遺傳。杜發財聞言嗤笑,明明是他閨女聰明,在娘胎裡便知道挑爹娘好看的地方長。

事實上,三妞沒讓他爹失望,三年私塾結束,村學裡的老夫子見著杜發財就替他可惜三妞是個女兒家。這麼一說就遠了,三妞上學第一天跟她爹說:「我要改名字。」

「為什麼?」杜發財不懂啊。

三妞解釋:「雨婕乍一聽像遇劫,不好,不好。」杜發財仔細一想,很不好:「那你想改成什麼樣,要不咱們先去問問夫子?」

「不用那麼麻煩,把雨去掉。」三妞奶聲奶氣道。

三妞的名字本是夫子起的,杜發財很尊敬他,見三妞隻去掉中間一個字,杜發財便同意了。可「杜婕」這名字,三妞也不怎麼喜歡,比起她娘給起的賤名,她還是更喜歡後者,畢竟杜婕和渡劫差不多呀。

「你發誓別亂來,我就不喊你的大名。」二丫說。

三妞哼一聲,跑起來追上她爹,「爹,二姐嫌棄我,說我連個荷包都不會綉,註定嫁不出去。」

「杜二丫!」

「杜三妞!」

兩人異口同聲,三妞拉著她爹的衣袖,「爹,別生氣,她過幾天就嫁人了,我讓著她,你也別罵她,給準新娘留點臉面。」

「三妞真乖。」杜發財走的快,二丫和三妞只顧得說話,不知不覺落後他一大截,導致杜發財沒聽到她們在聊什麼,「二丫,你做的飯不如三妞好吃,我和你娘嫌棄過你嗎?」

杜二丫氣樂了,沖著月亮翻個白眼,敷衍道:「我,我錯了,再也不說她。」

「你你什麼態度?!」杜發財不滿意,「咱們家三妞才十歲,你十歲的時候甭說做飯,和面都不會。」

自打去年夏天,三妞做的飯得到全家人認可,原本在家的地位就不如三妞的二丫越來越不受爹娘待見。全村人都說三妞像撿來的,偏偏她這個和她爹有七分像的人最像個撿來的孩子,「那您說怎麼辦?給她斟茶認錯。」

「不用,大姐給我做一套衣服,你也給我做一套。」三妞順嘴接到,二丫嗤一聲,「杜三妞,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小臉是不是又白了。」

三妞的回答是抱著她爹的胳膊,「爹,看到了吧,我昨兒還說二姐回門那天的宴席我掌杓,她就這麼待我,真是我親姐。」

「杜二丫!」杜發財很失望,高聲怒喊。二丫嚇得打個寒噤,剛想服軟,「等會兒,你剛才說什麼?你掌杓,我怎麼不知道?!」

「天天天不亮就跟著趙存良去建康府,你知道什麼?」杜發財瞪她一眼,沖三妞道:「咱回家,不就一套衣服麽,明兒爹去縣裏買布,讓你大姐給你做。」

「爹……」杜二丫見他說走就走,氣得跺腳,到家找到她娘,問三妞那話什麼意思。

丁春花說:「三妞讓你爹找人家做六張圓桌和二十四條板凳,聽她的意思,等你成親後,讓我跟她一快去給別人做宴席。」

「她?」二丫瞪大眼,比劃著,「比灶台高這麼一丟丟,誰家辦紅白喜事找她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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