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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爺駕到束手就寢》第一百九十九章:入魔了怎麼辦
「楚彧……」

隔著一扇牢門,蕭景姒站在那裏,呆若木雞。

楚彧頓時慌了,來不及收回的爪子被他藏到身後,手足無措地看她:「阿、阿嬈。」

菁雲站在一旁,搖頭,完了,被抓現行了!方才蕭景姒走進來時,他本來想報,被她用眼神製止了,只是,若是他要提醒尊上,也並非沒有辦法,而是出於私心,他希望蕭景姒可以讓尊上懸崖勒馬,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再不點到即止,就真的麻煩了。

只是,刺激好像有點大了……

蕭景姒走到牢門前,竟有些趔趄,她不可思議地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你、你在做什麼?」

銅汶的屍體她沒有見過,不知道死狀是不是和周若一樣,烏黑的眼,慘白的膚色,還有頸側兩個深可見骨肉的血洞,她也沒見過食人血後的楚彧,抬起眸子,她看著他,鬢角縱橫爬著幾條紅色的經脈,微微凸出,手上也有,指甲很長,因為剛食了血,是有些透明剔透的紅色……

楚彧身影一閃,出了天牢,抬手便遮在她眼前,聲音有些發抖,惶恐而驚懼:「阿嬈,你別看,別看了。」

蕭景姒抓住楚彧的手腕,緩緩拿開他的手,抬眸,撞進一雙妖異的瞳孔裡,那一抹淡淡溫柔的清澈淺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鬱的紅色。

「你的眼睛變成紅色了。」蕭景姒用指腹摸了摸楚彧的眼瞼,她說,「我不喜歡。」

楚彧整個人怔在那裏,想去抓她放在眼瞼下的手,她卻躲開了,他慌了,立馬緊緊抓住她的手腕,與她十指相扣,緊緊地不放開。

「阿嬈。」

蕭景姒眼底很平靜,卻很清冷,滿屋春色唯獨她眼中是一汪深秋的井水,冷冷清清的,她又說了一遍,每個字都咬得很重,她說:「楚彧,我不喜歡你這樣。」

說完,她鬆手,把手從楚彧掌中抽回來。

楚彧緊緊抓住,就是不鬆開,血色的一雙眸子,有清波徐徐,閃閃爍爍像眼淚一樣的東西蓄在眼眶裏,臉上縱橫的血絲隱隱褪去,直至不見。

他求她:「阿嬈,你別鬆手。」肩膀微微顫抖著,有些哽咽地說,「我怕你鬆手後就不要我了。」

事與願違,事情總是朝著最差的方向一發不可收,他最怕讓她看見的事實,最怕讓她揭露的面貌,這樣猝不及防地全部暴露在了她眼裏,叫他如此不知所措,太措手不及了,毫無準備,楚彧只能求饒,只能求她心軟。

「阿嬈,你可以生氣,可以發火,別就這樣走掉。」他稍稍鬆了鬆手上的力道,要是她要撇下他,推開就可以。

她若推開了他,他就下地獄了。因為是他不知悔改地一意孤行,所以,阿嬈怎麼樣對他都可以。

蕭景姒許久都沒動作,就盯著他。

楚彧耷拉著眼皮,滿臉悲戚,然後緩緩地鬆開手,放開之際,卻被她抓住了,他突然抬起眼,黯然的眸色,瞬間亮了顏色。

他歡喜地喊:「阿嬈。」他就知道,就知道阿嬈疼他,不會不管不理他的。

蕭景姒面無表情,很嚴肅,也很冷漠的樣子,轉過頭對菁雲說:「把屍體處理乾淨一點,最好拖出宮去火焚,不能再像銅汶那樣隨便拋屍。」

菁雲懵了一下,愣愣地點頭:「臣明白了。」他強忍心頭的驚濤駭浪,甚是覺得不可思議,女帝陛下內心好強大,這時候還記得幫尊上毀屍滅跡,果然不是普通人。

蕭景姒鬆開了手,扶住自己的肚子,走在前面,說了一句:「你跟我回去。」

楚彧乖乖跟在她後面,小心翼翼地,亦步亦趨。

出了天牢,蕭景姒徑直往星月殿走去,古昔與紫湘在前面打燈,刻意充耳不聞,與後面人影拉開十幾米的距離,蕭景姒走在前,楚彧走在後,他們就隔著一步的距離,因為蕭景姒大著肚子,走得很緩,楚彧便踩著她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跟著。

「阿嬈。」

「阿嬈。」

楚彧在後面喊了兩聲,蕭景姒沒聽見似的,一點反應都沒給,一直斂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她越是平靜,楚彧就越心慌,他家阿嬈的性子就是那樣,越不動聲色,就越是驚濤駭浪,若是她鬧一鬧,罵一罵,便也很快就揭過去了,沉沉悶悶的,才更讓人擔驚受怕。

楚彧走過去一點點,與她比肩,側著身子小心地看蕭景姒的臉:「阿嬈,你不理我了嗎?」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多久了?」

楚彧的眼睛已經變回了黑色,黑漆漆的墨色,凝望蕭景姒時,滿滿都是溫柔的影子,便像古玉般清潤柔和,水汪汪的,很無害的樣子,像杏花,柔順乖巧,與方才紅眸的樣子有著天壤之別。

楚彧在她面前很老實,很聽話,回答她:「你將內丹給我之後。」

蕭景姒停下腳步,轉過身去與楚彧相對:「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長白說你的身體熬不過三四十年,我心脈受損,若是修鍊禁術可以很快恢復,那樣才能給你續命。」

果然,是為了她。

蕭景姒眉頭一擰:「三四十年也不短了。」

楚彧立馬反駁她的話,很篤定堅決:「那怎麼夠。」他說,「阿嬈,我想要你陪我永生。」

永生?她一個人族,若要永生,不是逆改天命嗎?蕭景姒終於切身體會到了,她的楚彧有多無所不能,沂水妖主曾經的話沒有錯,他說,楚彧太強大,因為強大,所以危險,他可逆轉乾坤改了世道,也可以顛覆了它。

蕭景姒問:「你只是吸食了人血?」

楚彧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有妖的內丹。」他想了想,向她解釋,「雖然我殺了他們,可是,阿嬈,那些人和妖都是犯了錯的,他們死有餘辜。」他怕阿嬈嫌棄他殺人如麻,所以不敢毫無原則。

蕭景姒輕輕嘆了一下,楚彧以為,她是怪他濫殺無辜。

牢牢視線相對,她語調已沒有那般從容淡定,有些咄咄逼人了:「楚彧,我為什麼生氣,你不明白嗎?」

難道不是因為他殺人不眨眼嗎?

楚彧不懂,怕惹她生氣,想說什麼,又不敢亂說。

她說:「我不是沒見過血腥的普通女子,不怕你殺人不眨眼,食血又怎麼樣,我上過戰場,殘肢斷臂我都見過,嚇不到我,我也不是菩薩心腸,不是對誰都有憐憫心,別人的死活我管不了那麼寬,我隻管你!」

她有些激動,像是咆哮,楚彧怔忡地看著她,漆黑的眸,沉沉浮浮,比月光明亮。

蕭景姒重重嘆了一口氣,嗓音像被什麼壓著,沉甸甸的,如鯁在喉一般,說:「你要是入魔了怎麼辦?」頓了許久,看著楚彧的眼,微微紅了。

「楚彧。」

楚彧拂了拂她的臉。

她深深無力,嘆息著:「你要是真的連我都不認得了怎麼辦?」

楚彧用力搖頭:「不會,絕對不會的,阿嬈,我就是死,都不會不認得你。」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阿嬈你別怕,我不會入魔,即便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成了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我對你也不會有絲毫不同,我還是你的杏花,會聽你的話,會對你很好很好。」

退一萬步,她怎麼敢賭,退一步她都怕萬一。

蕭景姒沒有再說什麼,牽著楚彧的手,一聲不吭地往星月殿走去,方才菁雲用妖法給她傳話,隻說了一句:能讓他點到為止的,唯有一人。

楚彧以前說過,他成魔成佛,都是她說了算,所以,她不能退步,更不能有退一萬步的假設。

是夜,子夜三更時,南宮門開,宮裏運出來一具用草席包裹的屍體,是帝君身邊的萬能菁雲大人親自運送過來的,親自交給了負責火葬的兩位少將,叫小李和小張,並下了軍令,命令二人將屍體拉出宮外亂葬崗,火焚成灰燼,必須親眼見屍體灰飛煙滅才可以回來複命。

小李與小張兩位少將領了上頭的命令,立馬刻不容緩地把屍體拉去了亂葬崗。

快到的時候,小李拉累了,就歇了一會兒,同小張說:「這屍體你猜是誰啊?居然還驚動了日理萬機的菁雲大人。」

小張充分發揮了一下想像力:「可能是菁雲大人背著帝君,勾搭了宮裏的小宮女吧,然後就殺人滅口。」

小李就想不明白了:「就算是勾搭了小宮女,菁雲大人收了便是,為什麼要殺人滅口,帝君總不會為了這點事發落他吧。」

小張又發揮了一下想像力,自己都覺得很有道理:「可能是帝君只有女帝一個,見不得別人左擁右抱,菁雲大人怕帝君羨慕嫉妒,就偷偷摸摸把人處理了。」

小李苟同:「有道理。」他又有疑問了,「不過這屍體直接扔了就是,菁雲大人為何還要下令焚燒?」

小張想想,說:「毀屍滅跡吧。」

嗯,有道理!

小李拉著拖屍體的馬車,繼續前行,到了亂葬崗,他與小張一起把屍體抬下來。這個點了,亂葬崗附近都不會有人出沒,到處白骨森森,陰風陣陣,甚是嚇人。

小李抱著肩,冷得搓了搓手,點了火把,走到女屍跟前,正欲點燃,突然一股大風迎面吹來,將卷屍體的草席整個掀開了,小李與小張二人用手擋了一下風,待平靜下來,放下手,接著點燃火把,低頭。

「啊!」

膽小的小李尖叫了一聲,被地上的屍體嚇得倒抽了一口氣,小張被他叫得毛骨悚然,也順著看過去,也嚇得震了一下。

小李舉著火把照了照,壯著膽子打量了一番,心有餘悸:「這、這女子是如何死的?怎這般慘狀?你看脖子上那兩個血洞!」小李嚇得有點腿軟,趔趔趄趄地後退了一步,「這傷口不像人為,不會是妖、妖怪作祟吧。」

小張喝了他一聲:「世上哪有什麼妖怪,大晚上的別胡說八道,自己嚇自己!」說完,小張就去附近樹下拾了幾根枯木來引火。

小李舉著火把站得遠遠的,忽而又是一陣妖風襲來,火把的光被瞬間撲滅,小李隻覺得渾身陰冷,從懷裏摸了火摺子出來,又將火把點著,驟然火光一亮,小李突然大叫:「啊!」

小張抱了柴火回來:「你又叫喚什麼?」

只見小李臉色發白,顫抖著手指,指著地上的女屍:「她、她睜眼了。」

小張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背過身,對著小李說:「說什麼胡話,別一驚一乍,動作快點,趕緊焚屍,辦完了事好回去睡大覺。」

小李置若罔聞,直直盯著女屍,哆哆嗦嗦說:「她、她動了!」身子發抖,他往後退了退,卻雙腿發軟,癱軟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說,「她……她真的,真的動了!」

小張回頭,手裏的枯木掉地,瞳孔募地放大:「啊——」

只見躺在地上的女屍,緩緩坐起來,動了動脖子,又動了動手腕,骨頭髮出咯咯脆響,有些僵硬地回頭,一雙幽冷陰森的眸子看向張、李二人,黑暗裏,瞳孔發出紫色的幽光。

小張踉蹌絆倒,坐在地上,不停地後退:「鬼……鬼啊!」

「詐……詐屍。」

「詐屍了!」

「啊!」

大晚上,兩個男人的尖叫聲,振聾發聵。

地上的女人悠悠飄起來,兩腳離地,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兩個血窟窿,唇角上浮,她說:「我不是鬼,我是妖。」紫色的眸一凜,雙手成爪,懸空在半空的身體突然撲向地上的兩個男人。

「啊——」

叫喊聲戛然而止,兩個男人腿一蹬,掙扎了幾下,就倒在了血泊裡,一動不動,頸動脈被尖利的東西割破,正汩汩流血。

此時,陰風陣陣,月兒高懸,照著亂葬崗白骨遍地。

同是一輪月,星月殿裏,杏花妖嬈,開得正艷,從天牢回來的路上,蕭景姒沉默了許久,楚彧便乖乖跟著,也不說話,怕說錯了惹蕭景姒不開心。

蕭景姒將披風脫下,用溫水擦了擦臉。

楚彧走過去:「阿嬈。」

他小心喚了一聲,給她遞帕子,蕭景姒沒有接。

「我自己睡。」她走到榻前,頓了頓,又說,「你也自己睡。」

阿嬈這是要趕他下床嗎?

楚彧一臉難過:「阿嬈,不抱著你,我會睡不著的。」

若是以前,他只要撒撒嬌,像杏花那般服服個軟賣個乖,阿嬈都會慣著他的,可是這一次,她熟視無睹,嚴肅又淡漠的神色說:「那便別睡,好好想想我的話,若是想通了再來我這裏。」

若是想不通呢?阿嬈會一直惱他氣他不理他?

楚彧放軟語氣,極盡耐心地哄她:「阿嬈,我們別吵架好不好?我不會有事,不會入魔的,你再由著我一次好不好?」

蕭景姒毫不猶豫:「不好。」

楚彧眸中流光溢彩瞬間黯然失色了。

她一絲一毫都不退步,很堅決:「楚彧,我什麼都可以由著你,這件事不行,你若非要練那種食血的禁術,我便不會再理你。」

人性泯滅,獸性本惡,不識親緣,嗜血成性。

這種萬一,她不敢賭。

楚彧的眸,頓時沉得一塌糊塗,灼灼逼視,輪廓的線條已變得僵冷,楚彧說:「阿嬈,人族生命堪堪幾十年,你便不想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嗎?你便不會像我一樣貪婪不知足嗎?」

她的身子,不過三四十年安逸,他怎麼可能滿足,他有多貪婪,他心裏住著一頭野獸,不停地叫囂,不停地渴望,想佔據,想要同她永無休止。

她沉默不語。

楚彧眸色一點一點冷下,癡纏的視線牢牢鎖住她:「還是,你不像我,歡喜你歡喜得會不要命地渴望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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