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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爺駕到束手就寢》第一百二十九章:剝了她的蛇皮
「來者是何人?」

駕馬的紫衣女子隻回道三個字:「星月殿。」

質子府的侍衛聞言,立馬前來參拜:「見過國師大人。」

未聞聲音,只見馬車簾子被一隻蔥白的手撩開,那女子一身白衣,並無妝點,墨黑的長發半挽,一縷落在肩頭,已是初冬,她似乎極其畏寒,在衣外裹了一件厚厚的白色大氅,衣擺處,漸進的淡青色,綉了幾處不知名的花兒。

清雅而淡漠,一身卓絕,卻宛若九天外的仙人,這便是星月殿的國師大人,年僅十六歲便權傾天下,是如今這大涼的掌舵人。

她微微抬手,示意侍衛起身。

「謝國師大人。」那守門的侍衛又道,「屬下這就去稟報公主。」

「不用。」

兩個字,淡淡一言,她揮開侍衛,徑直走進了質子府。

這國師大人……來者不善啊。

府裡,有些蕭條、陰冷,四合的院子不見半個侍從,楨卿公主正逢從正屋中出來,見了蕭景姒,愣了一愣,隨即福了福身:「楨卿不知國師大人駕臨,有失遠迎。」

蕭景姒淡淡而視,眸中一潭墨黑,深邃不見底。

楨卿見此,又道:「不知國師大人前來質子府,有何貴幹?」

她仍舊帶著面紗,一雙瀲灧妖嬈的眸,眼下,有一顆朱紅的淚痣,病弱西子,步步生蓮。

這幅面孔倒是百變婀娜。

蕭景姒視線冷冷一掃:「那日琉璃宮,我說過,」她走近,步步緊逼,「絕不會放過你。」

楨卿臉上的笑頓時僵住。

二月煙霞天,天色初暮,杏花樹下,斑駁已蔭。

冬季剛過,天黑得早,楚彧瞧了瞧窗外,已見黃昏色,不免有些焦躁,頻頻往外看:「阿嬈怎麼還不回來?」

這已經是第六遍念叨了。

菁華第六遍回答:「許是什麼事耽擱了。」

國師大人出宮送沈太后,外出了也不過兩個時辰,世子爺也太不淡定了些,又不是三歲小孩,國師大人還能走丟不成,怎的這般一刻見不到就心急如焚的樣子。

楚彧繼續心急如焚,完全聽不進菁華的話,掀了被子就要下榻:「不行,我要去尋她。」

我的爺啊!

菁華趕緊上前製止:「爺,您傷口還未復原,不宜下榻。」

楚彧言簡意賅,一個字都不多說:「滾。」

菁華正一籌莫展,殿外傳來悅耳的聲音。

「怎了?」

真是及時雨!

菁華如實告知:「國師大人久時不來,世子爺正要下榻去尋你。」

話音剛收,冷冰冰的話砸進菁華耳裡:「要你多嘴。」

菁華閉嘴,不想跟楚彧這等蠻不講理之人多說一句話。

「阿嬈,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楚彧臉上,已沒有半分方才的冷峻,一副討不到糖吃的模樣,有點委屈,又有點討好。

蕭景姒走到榻前,坐下:「我在宮外滯留了些時辰。」

楚彧有點小脾氣,小任性:「那你為何不帶我去?」

她耐心極好,說話輕輕軟軟的:「你的傷還沒好。」

他不平衡了:「可是你把夏喬喬帶去了。」楚彧有些賭氣的口吻,義正言辭地說:「他雖救過你,我也答應日後不為難他,可公母授受不親,阿嬈,你還是不能和他走得太近。」

公母授受不親……

在北贏,公妖也好,母妖也好,極少有什麼貞潔觀,合就一起過春天,不合就一拍兩散,前一刻一起滾草坪,後一刻為了獵物就大打出手的,也不少見,至於公母授受不親,這種觀念,在北贏簡直是無稽之談。

蕭景姒耐著性子解釋:「他還是個孩子。」

楚彧否決:「他是妖。」扶著蕭景姒的肩,楚彧很嚴肅很認真地跟她講大道理,「阿嬈,妖族除了我,沒有一隻好妖,你看菁華兄弟,都是那般大的年紀,還幻形成年輕的男子模樣,夏喬喬說不定便是成年的男妖,故作那幅樣子到人族來招搖撞騙。」

雖然妖族貞潔觀不強,但也不至於這麼不堪吧,還有,他才六十八歲!在北贏,還是青年!青年!他大哥菁雲是有點老,但也是老當益壯啊!什麼叫招搖撞騙!

菁華有點聽不下去了,出殿去,聽見裏面楚彧還在數落夏喬喬如何如何,北贏的公妖如何如何,這個世道的雄性如何如何,總而言之,就是給蕭景姒灌輸一種楚彧心裏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除了他,世間雄性都不是好東西,千萬要遠離。

就這個問題,蕭景姒從來都說不過楚彧。

她乖乖應他:「好,我日後注意些。」她扶著楚彧,「你先趴著,別扯到了傷口。」

她一抱住他的腰,他僵了一下。

「阿嬈,你去做了什麼?」楚彧看著蕭景姒的眼睛,「為何你身上有血腥氣?」

他的嗅覺,極好,即便她換了衣物,還是瞞不住他。

蕭景姒遲疑了一下,回視他的目光:「我在宮外遇襲了,是刺客的血。」

楚彧親了親她的唇:「下次去哪帶著我。」

「好。」

晌午,人已入寢。啪嗒,寢殿的門被推開。

「世子爺。」

楚彧裹了一張絨毯,昏昏暗暗的光影落進他沉沉眸裡,壓低著嗓音,道:「去查查,阿嬈今日去了哪裏?見了什麼人?」

「是。」菁華又問,「可是有什麼異樣?」

楚彧沉默不語。

菁華遲疑了一下:「世子爺,今日國師大人大人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說。」

「國師大人問,用什麼辦法能囚住修為極好的妖族。」菁華想了想,還是事無巨細,「而且還問了我許多蛇族的事情。」

楚彧神色越發沉凝了。

夜色如魅,九天銀河裏,一輪圓月灑下清暉徐徐。

石壁環繞的地牢下,有金屬摩擦的聲音,還有女子尖銳的嘶吼,在靜謐的夜裏,鬼魅而森冷。

平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女子的嘶喊戛然而止,她抬頭,紅色的瞳孔盯住門口的身影。

「別掙扎了,你逃不掉的。」

清凌凌的嗓音,悠悠輕輕,不疾不徐地傳來,蕭景姒的臉,暗火襯得很柔和。

成壁嗤笑了一聲:「你也殺不了我。」

她被銀鏈穿了肩胛骨,鎖在石壁上,人身蛇尾,衣衫襤褸,手臂上有數道結痂的疤痕,皆是今日在質子府拜蕭景姒與夏喬喬所賜,以致,她被生擒。

妖族,若被銀器穿了骨,移形幻影都掙不開桎梏,即便是大妖,而她修的食人禁術,癒合速度是普通大妖的六倍,若非修為在她之上,要殺她,也非易事。

「我不殺你。」

蕭景姒笑著,走近,隔著半步的距離,站在刑具鐵架前,漫不經心地打量各種冰冷的器械,緩緩抬眸望向成壁:「你是大妖,我也殺不了你,不過,我會一刀一刀片下你的蛇肉,舊傷再添新傷,反反覆復讓你日日嘗一次剜肉剔骨的滋味。」

好狠的手段!

成壁一雙紅瞳染了血似的,披散著長發沖她喊:「你還不如想方設法殺了我。」

蕭景姒拂著尖刀的手微微一頓:「我為何要殺了你?」語氣輕柔,眼神卻沉,「我說過,絕不放過你,這筆帳怎會那般輕易便算清。」

難怪,她沒有對她動大刑,似乎並未起殺心,生的是折磨她的心思,每天剜肉剔骨,這是要她生不如死。

成壁陰測測的眸光:「楚彧知不知道你這幅心狠手辣喪心病狂的樣子?」她還是小瞧這個人類女子了。

楚彧……

兩個字,頓時讓蕭景姒冷了眸:「怪便隻怪你,不該不知死活地觸碰我的底線,別的我都可以容忍,唯獨他不行。」

成壁下意識便掙扎了一下,本能地退卻。

蕭景姒,絕非善類。

「聽說,蛇族若飲了硫磺毒,傷口的癒合速度會很慢。」她悠悠嗓音,好似輕描淡寫。

成壁滿臉血汙,有些猙獰:「你要做什麼?」

她沉聲,道:「給我灌。」

頓時,便有兩個健碩的男子進來,手裏抱著紫紅的瓷罐,濃濃的硫磺味瞬間撲面而來。

蛇族,最怕的便是硫磺,即便一滴,也能讓之生不如死。這一壺硫磺水下腹,即便是妖法護身,也得受盡苦頭。

成壁後退,抵在牆壁上,肩胛穿骨的銀鏈拉扯地血肉模糊,她大喊:「滾開!」怒瞪著蕭景姒,「你敢碰我試試!」

她抬手,隻道:「灌。」

兩個男人上前,一隻佈滿粗繭的手便捏住了成壁的下巴,一瓶硫磺水盡數灌進她嘴裏。

「咳咳咳……」

她嗆得血淚都彪出來了,被捆在鏈條下的蛇尾掙扎擺動,勒出一圈一圈血痕,尖聲嘶喊「你沒殺了我,今日之辱,他日我必會討回!」

蕭景姒不疾不徐地接過成壁歇斯底裡的話,氣定神閑般:「他日我也照樣能讓你咬牙切齒地繼續受辱。」

若非她有傷在身,若非那鏡湖助紂為虐,她怎會落入蕭景姒之手。毒蛇般目光牢牢鎖在蕭景姒身上,成壁陰森森冷笑:「你癡人說夢!」

蕭景姒置若罔聞,手指繼續拂過鐵架上冰冷的刑具,似乎在用心挑選,雲淡風輕地道:「省著些力氣,待會兒你若是叫不出來,便沒有意思了。」

「你——」

蕭景姒取了一把尖銳的匕首,刀刃是齒輪狀,附著細細的倒鈎在上面,她打量著那短刀,片刻後,滿意地放在手裏把玩,走到成壁跟前,一身白衣不染纖塵。

「你便是用這張臉幻成了我的模樣傷了楚彧?」

成壁咬唇,紅色的瞳孔微微緊縮。

蕭景姒拿著刀子,在她臉上比劃著,語氣輕柔絲毫不帶怒氣,道:「既然你那般喜歡裝扮別人,我便先剝了這張臉。」

飲了硫磺水,又被銀器穿了肩胛骨,若是這時被剝了臉皮,只怕,她這幅皮囊便毀了,蛇族一旦沒了皮,再好的幻顏術,便也無濟於事。

成壁死死盯著那冷光閃爍的刀刃,滿眼惶恐:「你別碰我的臉,你——」

蕭景姒捏住她的下巴,刀光貼上一張妖艷至極的臉:「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殺人動粗,但是若事關楚彧,我也不介意沾血。」

手起,刀落。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靜夜,直到,聲嘶力竭。

除了戰場,蕭景姒手染鮮血的次數寥寥無幾,她大開殺戒過,也心狠手辣過,她不嗜殺,只是有她的逆鱗,觸之,絕不姑息。

次日,天朗氣清,二月芳菲,杏花樹上又翻了嫩芽,香榭院裏的小蒼蘭也開得正盛,爭相鬥艷,淡淡清香拂風而來,壓彎了枝頭。

因著日頭好,沈銀桑的身子好了許多,能走上幾步路,元嬤嬤便在院子裏避風的地方擺了一張小榻,扶她出來見見太陽。

蕭景姒剛來,還帶了一蠱葯膳,遞到沈銀桑面前:「傷好得如何?」

她笑著接過,命元嬤嬤去取兩個碗碟過來,道:「已經無大礙了。」

自然是無礙,這各種珍稀藥材、補藥湯藥一股腦地從怡親王府搬到香榭院,自然好得快。

蕭景姒打趣她:「見你比受傷之前還圓潤了幾分,想來十六爺將你照顧得很好。」蕭景姒笑,「我可是聽說十六爺衣不解帶,在香榭院裏宿了幾天。」

沈銀桑有些羞赧,略顯蒼白的臉添了幾分桃紅的緋色:「你快莫取笑我了。」

蕭景姒知曉她臉皮薄,便也不逗她了,頗為正經的口吻:「圓潤些好,穿嫁衣好看。」

沈銀桑微微愕然:「這麼快?」

蕭景姒失笑:「十六爺已經旁敲側擊地問了我幾次日子了,我若再不鬆口,他怕是要搬到你這香榭院來。」

鳳朝九對沈銀桑,也是著了迷,不要命了,眾目睽睽他一個親王夜夜宿在冷宮,當真是——胡來!

沈銀桑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元嬤嬤取來碗碟,給蕭景姒盛了一碗補湯,她小口小口地嘗了兩口,便覺得膩味了。

她道:「日子便訂在下月初八。」

「那可需要我準備什麼?」

沈銀桑本就生得溫柔婉約,一身古典氣韻,平日裏端莊大方慣了,這番小女兒嬌羞的姿態,倒是少見。

「你安心養好身子,我會安排。」蕭景姒將手中瓷碗擱下,「明日夜裏,我便送你出宮,你暫時在安遠將軍府住著,秦臻會安排與你認親,成親的禮俗你不用管,十六爺已經都籌辦妥帖了。」

沈銀桑笑著點頭。

留了片刻,茶後,蕭景姒便出了香榭院,迎面便有人撞過來。

紫湘立馬擋在前面,這才看清那飛速撞來的人,蓬頭垢面的,臉上縱橫交錯的全是疤痕。

身後速速趕來的宮娥一見蕭景姒,哆哆嗦嗦便跪下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無事,起來吧。」

那宮娥這才起身,福了福身,戰戰兢兢地將那自言自語自顧傻笑的婦人帶下去。

「那不是銀桑姑娘先前收留的瘋婦嗎?」紫湘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前頭蹦蹦跳跳的婦人,一邊轉著圈,一邊望著天手舞足蹈,笑著瘋言瘋語。

「哈哈哈……蝴蝶飛走了。」

「別殺我的蝴蝶。」

前一刻還哈哈大笑,轉眼那婦人便鑽進了院子的角落裏,四面環顧,瑟縮發抖地叫喊。

「藍眼睛的妖精,是妖精。」

「是妖精殺人了!女人被妖精弔死了!」

「別殺我的蝴蝶!別弔死她!」

「哈哈哈……」

紫湘收回視線,見蕭景姒正出神地望著那瘋婦。

「她瘋瘋癲癲地在說什麼?」紫湘心存疑慮,見她家主子蹙了眉頭。

蕭景姒斂眸,良久道:「銀桑走後差幾個人過來照料她,不要讓她在外走動。」

「主子認識她?」

這臉被毀成這般模樣,又瘋言瘋語,紫湘倒是瞧不出此人有何端倪。

蕭景姒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琉璃宮先前真正的主人。」

「陳太妃?」紫湘大吃一驚。

蕭景姒頷首:「而且,她都看到了。」她皺著眉宇,若有所思。

紫湘聽得一頭霧水:「看到了什麼?」

櫻唇緩緩輕啟,蕭景姒說:「殺人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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