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那裏一片冰涼，沒有任何的溫度，我甚至懷疑自己用盡全身的溫暖，能不能讓他暖起來。我忍住眼淚，對他說，「燕風，你別這樣，董妍走了，我們大家都很傷心。不管你信不信，如果老天爺說，我的命可以換回她，我願意用自己去換她和孩子。」

他沒有動，我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冰山解凍的希望。我說，「本來董妍並不確定你會不會讓她留下那個孩子，那時候我就在想，她可是人民警察啊，又是那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怎麼到了你面前，就像怕貓鼠似的。後來我才明白，因為她愛你啊！」

有風從外面吹進來，吹散了房間裡汙濁的空氣。我掃視一圈，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就連衣櫃也沒有，幾件董妍常穿的衣服洗的乾乾淨淨的掛起來。一隻雪白的毛絨兔放在床頭，這也許是唯一一件能看的出是女孩子房間的東西吧。

我說，「你看，她的生活多麼簡單，我想像不出在遇到你之前，她個什麼樣的人。可是我知道，自從她見到你的第一面起，就不能自拔的愛上了你。你知道嗎，她幾次三番厚著臉皮找我，就是為了約你出來。我那時候就想啊，這個姑娘一定是發了花癡，怎麼就看上你了呢？」

他的呼吸聲亂了節奏，我接著說，「後來你對我表達了情義，我很高興，也很感動。可是從那之後，我每次面對董妍，都會不自覺的內疚。直到你們，你們發生了那件事。不怕你生氣，當時我除了震驚之外，還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我想，也許這是老天爺的意思，你們可以藉著這件事在一起。」

「董妍。」蕭燕風低低的叫著她的名字，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我說，「是的，她叫董妍。這輩子你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女人，也許還會找到讓你動心的。但是我敢說，再也沒有誰會像董妍那樣掏心掏肺的愛你，就算你呆了，傻了，你也要記得，有一個叫董妍的女人，她願意為了你付出一切！」

最後一句話，我隻說了一半。就在我來見蕭燕風之前，董妍的同事告訴我，她就是為了蕭燕風的安全，才會不斷的拖延時間，希望可以撐到有人來救他們。可是對方是一夥窮凶極惡的暴徒，他們使勁手段折磨董妍，蕭燕風得救了，可是董妍，卻再也回不來了。

我不願在這時候刺激他，這些事以後還是慢慢說吧。我說，「董妍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幅樣子，她喜歡的蕭燕風，是意氣風發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從我進來開始，他就一直那麼坐著，縱使我有多少力氣也使不上。我急了，使勁兒晃著他的肩膀說，「蕭燕風，你別這樣好不好，董妍去了，你也要跟著她去嗎？」他的眼睛猛的亮起來，口中喃喃的說，「對，對，我要跟她一起走，這樣，她就不會孤單了！」說著，他竟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沖自己的手腕比劃著。

我「啪」的一聲打在他的臉上，怒罵道，「你連死都不怕，怎麼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呢？董妍為了你做了那麼多，你沒有珍惜，現在就活該留在這世上懺悔一輩子！」

「你說的對，」蕭燕風緩緩的站起來，「她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不能辜負她。」我鬆了一口氣，他這個人是活過來了，但是那顆心，已經隨著董妍埋進了土裏，塵封了起來。

董妍的追悼會是在兩天之後舉行的，我們一起去送她。照片上的董妍笑的那麼甜，恍若一轉身，她就會出現在我身後。隔天楊漫柔的餐廳開業，我們說起董妍的時候，她唏噓不已，「我以為他們苦盡甘來了，沒想到就這麼陰陽兩隔。之前蕭燕風不懂得珍惜，現在人走了再去想又有什麼用？」

我說，「燕風整個人都變了，乍看著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瘦了，憔悴了。可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眼底的那些星光全都消失不見了。他現在和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只是活著而已。」

楊漫柔說，「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你看開業大吉這四個字，是修傑自己寫的，是不是特漂亮？」我歪著頭看了看，「好不好的我看不出來，但有一句話我明白，叫什麼來著？對了，就叫情人眼淚出西施！」

她笑著拍了我兩下，「別胡說八道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去叫修傑開始吧！」我扶著她走到門口，在一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街坊鄰居都來看熱鬧。白修傑大聲說，「小店今天開業，菜品飲料一律五折，歡迎大家品嘗！」

他話音未落，人群就湧了進來，幾乎撞到我和楊漫柔。她扭過頭不好意思的沖我笑笑，「看這架勢，你今天得留下來當服務員了！」我故意嘆口氣說，「哎呀，我現在可是副總，你一天給我多少薪水啊？」她假裝生氣的拍了一下我的手背，「還給你薪水，不讓你倒貼就不錯了！別愣著，趕快乾活兒去！」

這一天，我是又洗菜又刷碗，時不時的還得幫客人點餐結帳，順便充當服務員。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後，我一下趴在桌子上，覺得渾身上下都要散架了。楊漫柔問，「你餓了吧，想吃什麼，我讓修傑給你做。」我有氣無力的說，「算了吧，我現在就想回家好好洗個澡，然後把自己扔在床上，昏天黑地的睡一覺。」

白修傑說，「那我送你回去吧。」我說，「你也累了一天了，還是送小柔回去吧，我可以打車。」從店裏出來，我覺得腿軟腳軟，幾乎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好不容易回到家，方博軒還沒睡。他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誰送你回來的，你今天都幹什麼了？」

我沒說話，把整個人往他面前一遞，他立刻皺著鼻子說，「怎麼這麼大的油煙味，難聞死了，你趕快去換衣服！」我說，「在小柔的餐廳做了一整天的苦力，能不這個味兒嗎。冰箱裏還有什麼吃的，我還沒吃晚飯呢。」他說，「你先去洗澡，洗完了就有吃的了。」我把自己泡在溫暖的浴缸裡，昏昏沉沉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