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依依不捨的紅孩兒，陶寶回到現實世界時天已經亮了。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手機，現在是農曆初二早上八點半。

她父親這邊只有一個遠房表姑，已經兩三年沒聯繫，她家裏今天應該是不會有客人來了。

倒是她老媽，自從她爸去世後，為了不讓別人說什麼佔娘家便宜之類的難聽話，基本上很少走動，也不知道今年要不要回去。

她正想著，早就準備好早餐的吳玉蘭敲響了她的房門。

「陶陶，起來了嗎？我今天炸了油條，你要不要起來先吃點？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陶寶笑了笑，直接起身開門，反倒嚇了吳玉蘭一大跳。

吃早餐時，見她那若有所思的樣子，陶寶好笑道：「媽，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咱們之間還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一旁的閻王似乎早就知道些什麼，匆匆吃完油條，又喝了一大口豆漿便遁了。

這下子沒了其他人，更好說。吳玉蘭有點為難道：「我想著四號店裏才開門，這兩天咱們可以去你舅舅家看看，那麼多年沒走動，咱們也得去看看，你說呢？」

吳玉蘭還有一個大哥，叫吳玉升，比吳玉蘭大十歲，年輕時在西北當知青，後來和他現在的妻子劉蘭香看對眼了，就留在了那邊。

吳玉升在那邊一家國企當職員，工資不錯，養的子女也多，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結婚挺早，最小的女兒也比陶寶大一歲，她的娃都可以打醬油了。

現在夫妻倆年紀大了，退休在家，兩個兒子一個當兵一個子承父業，連兩個姑娘也都嫁在那邊，經過這麼多年，根基也穩了，便沒有再回南方的打算。

兩地相隔甚遠，這也是吳玉蘭這麼多年都不經常過去的原因，以前陶寶還小時，她外家兩老還在，還能回趟娘家，現在兩老去世，基本上就沒回過娘家。

哥哥是吳玉蘭唯一的親人，現在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她還是想回去一趟，不說做什麼，就是看一看就是好的，畢竟年紀擺在這，說不準什麼時候想見都見不了了。

陶寶挺理解自己老媽的想法，她知道老媽是擔心舅舅年老，怕以後見不到，心裏著急呢。

點點頭道：「可以啊，媽你訂機票了沒有？挺遠的，咱們坐飛機過去吧。當然，您要是不怕奇怪，咱們自己飛過去也成！」

「你這丫頭~」吳玉蘭知道女兒後半句是開玩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這才點頭道：「我早叫小山幫我在網上訂了，現在這些高科技呀，還是你們年輕人玩得來。」

「媽，你什麼時候早的崔小山我怎麼不知道？」陶寶皺了皺眉，她跟崔小山現在只是朋友，老媽這樣子不太好吧？

吳玉蘭見女兒皺眉就知道她不樂意了，諂諂的低咳兩聲，辯解道：

「那個，這不是昨晚上找你你沒在嗎，況且我覺得小山人挺好的呀，陶陶你這都29了，你到底急不急啊？」

「你不急我可急死了，見到你舅媽你說我該怎麼說？說你現在29了連男朋友也沒有嗎？人家怎麼看你啊？我家閨女被人說我不心疼啊？你瞧瞧樓下那許阿姨，看我時那眼神老得意了，我......」

「打住打住！」

一見老媽又把話題說到這件事上，陶寶埋頭認輸，抬手投降：

「媽，求您以後別再提這個了行嗎？我對不起你，沒給你生個外孫長臉，是我的錯！但是，媽，能不能別那麼在意那些老太太的眼光？人家說什麼讓人家說去啊，咱們已經不一樣了，您還不明白嗎？」

陶寶抬起頭與吳玉蘭對視，認真道：「媽，已經不一樣了，我不可能和平常的女孩子一樣，畢業、結婚、生孩子！這個不是我生活該有的樣子！您明白嗎？」

吳玉蘭愣住，眼裏有慌亂，也有無奈和哀傷，她希望她的女兒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但是這不可能了。

她知道的，女兒喜歡這份工作，就連她自己的變化也是因為這份工作才有的，她全都明白。

她享受了這樣的恩惠，還有什麼理由去奢望那些不該奢望的呢？

陶陶現在這樣不好嗎？其實她覺得很好，她希望自己能活得更久一些，至少能讓陶陶回來時有個家。

老閻說過，陶陶待得最長的一個位面她待了八十多年，這幾乎是一個平常老百姓的一輩子，甚至比她的生命還長。

如果她結婚，她的丈夫的確可以時時見到她，可是她呢？在一個地方待上幾十年，回來時應該沒有什麼熱情了吧？這樣的婚姻，不可能幸福的。

她希望她的陶陶幸福快樂。

陶陶說得對啊，她就是太在意旁人的眼光了，那些人的眼光，她還能再看幾年呢？

與這漫長的生命相比，微不足道。

飯桌上沉默下來，陶寶不緊不慢的吃著早餐，心裏卻有些後悔剛剛說話語氣太重。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走在了老媽的前頭，無論是閱歷還是心智，現在老媽在她面前都已經變成了孩子，這很無奈，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媽，對不起！」

「陶陶，對不起！」

兩人同時出聲，但都沒想到對方會給自己道歉，愣了半秒，吳玉蘭當先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起身擺手道：

「快點吃，時間差不多了，十一點鐘的機票，再晚就趕不上了。」

陶寶忍笑點頭，一口乾掉豆漿，三兩下把最後半根油條塞進嘴裏，一邊收拾一邊含糊道：

「就你女兒我這開車技術，你還怕趕不到？」

想起自己女兒那飆車技術，吳玉蘭搖頭失笑，母女倆一起收拾好，換鞋拿包直接出門開車往機場趕。

想起舅舅家，陶寶還是蠻期待的。

在她記憶中，最近一次見他們還是她老爸還在的時候，一家人一邊旅遊一邊順路去看過。她還記得舅媽塞給過一個二十塊錢的紅包，不過硬是被她老媽給還回去了。

總的來說，對舅舅家她印象還是不錯的。舅舅有點古板，但是不會幹涉孩子們的選擇。舅媽脾氣有點爆，說話特別直，但是對人大方，其他幾個表哥表姐印象就不怎麼深了。

畢竟她那時候還小，也不像現在這樣開朗，小時候她是挺悶一個人，表哥表姐出去玩喊她一塊兒她沒有去，也不知道現在長大後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