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生的小娃，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尿，尿了就哭，愁啊，沒尿布用。

李玉花一狠心，把僅有的一塊床單撕了，「這下夠用了，現在天暖和，洗洗也乾的快。」

趙小柒點頭，「娘，我下面……」墊的破布早已被流出的惡露濕透了，剛才只顧著娃根本顧不上這個，可現在，濕漉漉的難受。

李氏從一個包袱扯出一件棉襖，趙小玖瞪著眼，「娘，我的棉襖。」

「……小孩長的快，這棉襖到冬天你也穿不上，到時娘給你做新的。」

趙小玖點點頭，可心裏卻想，穿棉襖的冬天冷的骨頭都是疼的，如果不穿棉襖，會不會把她凍死。

見娘扯掉一個棉襖袖，忙轉過身子，默默流淚。

李玉花叫趙小柒用一個棉襖袖墊著，又把血浸透的破布在院子裏挖個坑埋住，回屋又把所有的棉襖翻騰出來，「雖說快入夏了，可你這是在月子裏，不能再受涼了。」

「來，你躺好，我給你蓋上。」

沒棉被，蓋面襖，這個也行。趙小柒身上心裏暖暖的。

「娘，謝謝你。」

她是真心的喜歡上這種被母親照顧的感覺，一個人全身心的為你好，不求回報的付出，這就是她從小缺失的母愛。

「你這傻丫頭，」李玉花心酸，「我說怎感覺你怪怪的，原來是和娘疏離了。」

「才沒有，」趙小柒故作撒嬌，「這一生娃，害的我把以前的記憶都給忘了，可娘對我的好，我不會忘掉。」

「你啊，嘴巴比以前甜了。」人瞅著也比以前精靈了，李玉花心裏認為閨女生了娃，成為大人的緣故。「快睡吧，這一夜你少不了要起夜餵奶。」

「娘，讓爹和弟弟也來屋裏睡吧。」外面露水重，如果受了風寒生病了，這個家更是雪上加霜。

趙小山和趙小虎跟著李玉花回屋，趙玉全不願回屋睡，他在門口睡就挺好。

趙小柒招呼小玖在自己身邊睡，「咱倆擠擠還暖和。」

趙小玖見娘點頭，走過去躺下。

趙小柒拍著她的背，小聲說道，「你放心，有姐在，今年冬天一定給你做件新棉襖，用細棉布新棉花做，如果你喜歡綢布，咱就用綢布做。」

還細棉布新棉花做棉襖，姐就會騙她，以前說給她買糖吃，可從來沒買過，趙小玖不吭聲，閉著眼裝睡。

趙小柒嘴裏絮叨，腦海裡思索著怎掙錢，想著想著，人就睡著了。

再醒，是被娃的哭聲驚醒的。

一睜眼，天明了，抱起娃親一下，「你倆可真乖，一覺睡到天明，讓你老娘我能睡個好覺，謝謝你們了，小寶貝，來吃吧。」撩開衣衫餵奶，扭頭四下看，人呢？，張口便喊，「娘。」

趙小玖進屋，「姐，你醒了，娘和爹去幹活了。」

「鍋裡有魚湯，還熱著呢，我給你端。」

「等等，小玖。」說起魚湯，她就反胃。「娘啥時候出去了，去幹啥活了？」

趙小玖搖頭，「一大早就走了，被爺叫走了，哥哥也跟著去了。」

具體幹啥活，沒說，她也不知道。

這趙家老頭，臉皮撕下裝兜裡了，前腳把人攆出去，後腳就來叫人幹活。不吃他們的不喝他們的，還得給他們幹活，憑什麼啊。

趙小柒鬱悶，愣怔一會，趙小玖已把魚湯端過來，「姐，你喝。」

光聞著腥味就想吐了，別說喝了。

定是昨天喝太多，傷了，「小玖，先放那吧，我還不餓。」

其實她肚子餓的咕咕叫。

到中午，李玉花趙玉全和兒子們都沒回來，趙小柒餓的頭暈眼花，可魚湯她是一口也喝不下。

程小寶在家煮了青菜豆腐湯，給爺爺盛出一碗，剩下的全讓妹妹提了過來。

程寶珠嘟著嘴，見到趙小玖哼了一聲，「快端個碗，我哥讓我給你們送飯了。」她今年九歲了，村裏人說的閑話她都懂，說娃是哥哥的，她問哥哥了，哥哥說不是。

可不是哥哥的，哥哥為什麼半夜不睡覺在村裏給她娃找奶喝！？

為什麼捉魚給她吃！？

為什麼讓她來送飯！？

真是抓破頭皮也想不明白。

程寶珠放下罐子，盯著倆娃看，越看越心驚，這娃閉著眼睡覺，看不出來臉是啥樣，可小臉白的，真像哥哥，她又盯著趙小柒瞅，「你也不白，怎生出的小娃這麼白！？」

這小丫頭，肯定不願意來送飯，心裏有氣，現在來找茬了，趙小柒把碗放下，捋起袖子，「這還不夠白！？」她臉不白，那是營養不良加上風吹日曬日曬，皮膚黃了糙了。

真不知檢點，說捋袖子就露胳膊，程寶珠撇嘴，「你都是生了娃的人，以後離我哥遠些。」她家本來就窮，哥的名聲再毀了，還怎娶親。

趙小柒笑笑，端起碗繼續吃。

「我說了，你聽了沒，離我哥遠些！」

「聽了。」趙小柒點頭。

「那你記好了，啥事別再找我哥。」見趙小柒又點頭，程寶珠才放心，提起瓦罐準備走人。

「如果你需要新穎的花樣子，可以來找我。」趙小柒見她身上的小褂密密縫縫佈滿了針眼，肯定是練習繡花留下的。

「你會畫花樣子？」程寶珠扭頭問，可面部表情是你騙人，你不會。

趙小柒把手裏的筷子掉下頭，在地上畫一朵玫瑰花，層層疊疊，栩栩如生。

這裏根本沒有玫瑰花，程寶珠認不出來是啥，臉上還是不屑，趙小柒再隨手畫出一朵喇叭花，「這個你認識。」

畫的喇叭花可真像，程寶珠驚訝，臉上更多的是驚喜，「你真會畫花樣子？」

「嗯，」趙小柒點頭，「有需要，你隻管來。」

她才不來呢，回到家裏，程寶珠洗了碗筷，掃了院子，把爺爺扶到陰涼的槐樹下，她搬出她的做活筐，手捏繡花針，兩眼愣怔，綉啥好呢。

想起趙小柒畫的喇叭花，畫的還真像，她要是綉出來，肯定能賣出去。再想，她還吃自家的飯呢，讓她乾點活也是應該的，這樣想就理直氣壯的拿著綵線棉布上門了。

趙小柒把燒火的火棍削尖，畫了一朵牡丹，「喏，你綉完了，還可以把灰洗掉。」

程寶珠又拿出一塊大的棉布，「那個，你會不會畫鳥，一對鳥。」

「你說的那是鴛鴦，把布拿來，我給你畫。」

「那你小心點花，別把布給畫花了。」

趙小柒白她一眼，還不信姐，低頭在棉布上畫了一副鴛鴦戲水。

程寶珠欣喜，小心的收好，臨走了說句，「我還會給你送飯，就抵你給我畫的花樣子。」一副公平交易，咱來誰都不吃虧的樣子。

趙小柒挑眉，點頭，這小丫頭，人不大，倒挺有個性，不像她的小玖妹妹，寡默沉言，心裏想的根本不敢說出來。

「小玖，你是不是想學繡花？」

趙小玖頭搖的像撥浪鼓，她想也只是在心裏想想，家裏怎麼會有多餘的針線和布料讓她用。

「你呀，多和程寶珠玩玩。」跟著她，不說學的伶牙俐齒，能活潑些就好。

趙小柒餵了孩子，換了尿布，倆娃又呼呼的睡著了，她也躺著睡了一會，再醒，屋裏已是落日的餘輝。

她活動活動胳膊伸伸腿，起身到了院子。

趙小玖已把尿布洗好，一塊一塊的晾曬在竹竿上。

在現代，五歲的小孩，還正在父母懷裏撒嬌哭鬧，可五歲的小玖，乾起家務活，像個大人一樣，像模像樣。

「姐，你快回屋躺著。」娘臨走交待她了，不能讓姐幹活，要讓姐躺著多睡覺多休息。

「我就轉悠轉悠。」空氣真清新，她深呼吸一下，四下看看，一看遠處，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