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天趙玉全一家都在，上午王家村裏鬧時，趙玉全躲在家裏不出來，趙小柒也拉住她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誰愛怎說怎說。」說這話她有些心虛，不過，王家人沒來這鬧她挺意外，大概王家人知道這個破院沒啥值錢的，鬧也白費力氣。

閨女的命苦啊，被婆家攆出，身上又潑了髒水，要是大春回來，真要……閨女帶著倆娃，怎過呀，李玉花唉聲嘆氣掉眼淚，趙小柒輕聲細語寬慰她，「娘，我有手有腳，我生的娃，我來養。」

「娘，至少我和娃都呆在娘的身邊，娘，想想，我們要是在王家，被欺凌而亡，是不是……」

「小柒，你別胡說，什麼死不死，亡不亡。」

「娘，只要人活著，其他都是小事，那些閑言碎語，咱都別理，咱和小寶家又是鄰居，如果因為這，倆家互不來往，那才讓村裏人說心虛更說嘴。」

李玉花點頭，閨女說的對，小寶和閨女是啥人，別人不清楚，她還不清楚，這樣一想，心裏就釋懷了。

趙玉全蹲在院子裏，見程小寶又來送東西，臉色不善，他娘和他大伯娘都罵他了，小柒是因為這個程小寶才被休回來，讓他管管，讓倆家不來往。

臉上不喜，皺著眉攆程小寶回去，「你家過的也緊巴巴，這些你拿回去吃。」

「得，咱還不受歡迎呢，走吧，小寶。」趙順扭頭就說走，程小寶拽著他。

「叔，這些是我摘的野果子，送給小虎小玖吃。」

趙玉全剛要再開口再攆人，李玉花從屋裏出來了，走到趙玉全身邊，用胳膊把他扛一邊，「小寶，順子，來了就玩會。」閨女說的對，身正不怕影子歪，誰愛說啥說啥，她就盼著女婿早點回來，等女婿回來，誰說的閑話，那是生生變成巴掌打回去。

順手把籃子接過來，讓小山把野果和蒜倒筐裡，「謝謝你啊，小寶，沒有你送吃的，這日子是難揶過去。」

把閨女名聲都糟蹋了，還把人往院子裏領，趙玉全本來生李玉花的氣，一聽李玉花這樣說，氣焉了，蹲一牆角耷拉著腦袋，誰也不理。

趙順把豆腐遞過去，「嬸子，還有這個，也是小寶送的。」

「這個不能收，不能收。」這才幾天，都收人家這麼多東西，李玉花實在過意不去，推著不要，「豆腐，留給小寶爺爺吃。」

「嬸子，拿著吧，這幾天豆腐不好賣，爺爺都吃膩歪了。」趙順說的是實話，他家做豆腐賣豆腐，程小寶在那幫工，不發工錢，管吃豆腐，豆腐賣不完餿掉還不如吃掉，所以，這幾天，小寶家是一天三頓吃豆腐。

程小寶也勸李玉花收下，他家是真吃豆腐吃膩歪了。

「娘，人家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趙小柒從屋裏出來，活動活動身子骨，見到程小寶打招呼。

程小寶低聲喊小柒姐。

趙順謔笑用眼神揶揄程小寶。

趙小柒忽略，用手輕按下豆腐，白嫩如玉有彈性，但豆腐過了夜，餿味微微入鼻。

「我先用熱水燙下，咱晚上吃。」閨女喜歡吃豆腐，那咱就拿著，李玉花拿著豆腐到鍋灶邊，趙小山忙拿柴燒鍋。

小柒姐喜歡吃豆腐，以後就多送豆腐過來，程小寶心裏默默的說。

「你家豆腐都怎賣啊？」

趙小柒猛然開口問價格，倆人都愣了，程小寶率先反應過來，忙說，「小柒姐，這是賣不掉的豆腐，都是白送人，不要錢的。」趙順忙稱是，小柒姐吃肯定不能要錢，再說這是小寶送的。

聽是送的，一旁蹲著的趙玉全抬起的眼眸又垂了下來，這個閨女，想弄啥，家裏是沒錢買豆腐吃。

「沒說給你們錢。」趙小柒笑笑，「你不是說你家的豆腐不好賣嗎？」

「是啊，天熱了，又不經放。」除了送個親戚吃，也沒其他法了，趙順笑道，「小柒姐想吃豆腐，隻管說。」每天都有兩大塊的豆腐賣不掉第二天送人，他給爹提過，讓少磨些豆，少做些豆腐，可他爹不聽，還說，咱不能讓人家來買豆腐，咱說沒了，那還開啥作坊。

「這幾天可沒少吃你家的豆腐，我倒想起一個關於豆腐的新吃法。」

「啥吃飯？小柒姐，你快說。」如果每天都能賣掉所有的豆腐，那他們家的作坊就掙錢了。

「鹵豆腐。」本來她想說臭豆腐，可怕那種香的流口水的臭味這裏人接受不了。

「鹵豆腐？是啥？」聽的人都好奇，這裏做菜有炒、蒸、煎、煮，可沒聽說過鹵。

李玉花把豆腐煮好，過來拽她一下，「你趙叔家的做的豆腐可是要掙錢的。」

「娘，你放心好，這個讓他家更掙錢。」這裏沒有滷菜，這鹵豆腐可是頭一份，稀奇的吃食肯定受歡迎。

聽趙小柒這麼說，趙順更心癢癢這個鹵豆腐，忙讓她說說怎做。

她把做的方法一說，李玉花第一個反對，「油那麼貴，用來炸豆腐，肯定會虧本，趙順，你別聽她瞎說。」

「油貴，咱賣的豆腐也貴呀，鹵好的豆腐隻少賣一文錢一片。」

「一文錢？一片！」趙順驚的瞪大眼睛，他家的豆腐都是一文錢一塊，「小柒姐，賣這麼貴，有人買？」真有人買那不是傻子嗎。

「因為好吃，當然有人買了，你重點是做的有味，滷水裏多放些調料，味就出來了。」屋裏娃醒了，趙小玖喊姐。

「你們琢磨琢磨，行就弄。」趙小柒轉身回屋看娃。

「你們別聽她的。」李玉花把人送到門口，再三叮囑倆人，趙玉全也開腔，「你們做賠了，可別賴上我們家。」

倆人走遠，李玉花埋怨趙玉全不會說話，趙玉全虎著臉，「做賠了，你能賠的起人家的油！？」

一句話，把李玉花噎的說不出話來。

到了吃晚飯，臉色才有好轉。

一碗野菜燉豆腐沒吃完，趙小柒放下碗，沒點油水，嘴裏都能淡出個鳥來了。

趙小玖端了煮熟的野果讓趙小柒吃，「姐，娘說你不能吃涼的，果子給煮熟了，你吃。」

「謝謝小玖。」

煮熟的野果子，酸的咧牙，把李子放下，她又挑個桃子，這個還好，不那麼酸，可也沒甜味，但肚子餓啊，一連吃了好幾個。

李玉花和兒子進屋，見閨女喜歡吃野果子，就對倆兒子說道，「明兒我去你姥姥家，你倆跟著進山，也摘些野果子回來。」

住在山溝溝村的姥姥家？她裝憶娘給她說親戚鄰裡時順便說過幾句，三個舅舅，本來大舅舅還有媳婦，可惜生娃時難產死掉了，沒有姥爺，沒有田地，姥姥領著三個兒子住在半山腰上艱難度日。

「娘，去我姥姥家有事？」

「也沒啥事，明天不是小滿嗎，小滿見三新，新蒜大麥野果子，出門的閨女到了這個節氣是要往娘家送三新的。」以往小滿回娘家，她連想都不敢想，可現在分家了，她沒有三新給娘送，也要到娘家一趟，給娘說說她分家另過的事。

「還有這說法，」趙小柒稀奇，「那娘，咱家沒有大麥，有新蒜和野果子，娘都帶上。」

「你這傻閨女，你姥姥家就在山裏住，還缺野果子啊。」

說到傻，趙小柒配合著呵呵傻笑起來，趙小玖也跟著抿嘴，就連趙小山趙小虎都嘴角上翹，

李玉花嗔睨，「你呀，都當娘了，還沒這正性。」

院子裏靠牆躺的趙滿屯皺眉，大閨女被攆出來住娘家，還能笑出聲，都不知道愁嗎！

第二天天不亮，程小寶又送來一桶魚和一塊豆腐。

趙小柒起得早，踢著魚桶看魚撒歡直嘆氣，「娘，別煮魚湯了。」她來烤魚吃，省下的豆腐還能讓娘帶去姥姥家。

把魚收拾乾淨，燒一堆劈柴，用棍挑著來回翻著烤，不一會香味就出來了，撒上鹽巴，趙小柒咽下口水，對圍觀的弟弟妹妹說道，「香吧，一會你們都多吃點。」魚烤著好吃，就是圍著火有些熱，這大早上她都出了一身的汗。

烤好一個，趙小虎就主動烤第二個，「姐，你歇歇，這個我來。」

「好啊，小山，你也找根柳條揣著烤，這沒啥技巧，多翻幾下，不讓烤焦就行。」

倆人應聲，專心致志烤魚。

「這魚還能這樣吃，」李玉虎稀罕，見閨女額頭有汗，「早上涼氣重，你弟也會了，你回屋去。」「把魚也拿回屋你先吃。」

趙小七拽著小玖回屋，倆人一起吃。

魚全烤好了，李玉花又讓小虎給程小寶家送去幾條，吃完飯還剩下幾條，趙小柒讓把烤魚豆腐全裝進籃子裏，「再裝上些蒜，娘，你這是新三新。」

李玉花笑的咧嘴，吩咐趙玉全今天沒啥事，割些茅草回來，曬乾把屋頂的破洞給堵住。「這天說不定啥時候都下雨了。」

趙玉全點頭，「你路上小心點，早點回來。」

李玉花又把家裏囑咐一遍，才領著倆兒子出門。

說是割，哪有鐮刀，全是用手薅的，趙玉全把薅的茅草捆一捆，背回家，攤到地上晾曬。

早上光吃烤魚，鹹了，趙小玖燒了熱水在鍋裡晾著，趙小柒拿碗舀出一碗喝，見趙玉全回來，也給他舀了一碗。

「爹，你歇歇，喝碗水再弄。」

「嗯。」趙玉全接碗蹲牆角那喝。

這個爹沉默寡言，極少說話，也不會說話，娘常為他的一句話氣惱半天，而他還不自知。

對子女說不上疼愛，但也不打罵，自己住在這，不擺臉色，還算個好爹，在這古代，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潑出去的水啊，回來蹭吃蹭喝，肯定遭嫌棄，還好，家裏對她和倆娃是無比疼愛，這不明顯嗎，恨不得把所有吃的都留給她。

她想快點做完月子，帶領全家先解決溫飽，至於發家致富，爹這一家之主，性格太老焉，此路的糟心事定不少。

趙玉全喝完水，把碗遞過去，「我割茅草去了。」

「嗯，爹幹活慢點，別累著了。」

只是人還沒出門，就和一群女人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