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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名臣》79.罷黜
此為防盜章,防盜過後會正常顯示。可那日在品香樓,謝容掐著李檀的脖子,兩人勢如水火,任誰也看不出這兩人曾是昔日裏不分彼此的知己。

嶽淵想到,當初他在破廟遇見李檀,李檀隻當他是個小乞丐。面對這樣的陌生人,李檀都願意伸出援手,助他救人,可見李檀稟性端良雅正。如此李檀與謝容割袍斷義,約莫也是那謝容先做了背信棄義之事。

這般想來,嶽淵心中的不快就堆得更多。他心下意氣地怨自己當時怎麼沒下手再狠些,叫姓謝的更痛些才解恨!

李檀怎曉得他在想什麼?只在偶爾在嶽淵習劍時,見這孩子有些反常。

嶽淵之前同李檀學過一招半式,溫習之時卻打得毫無章法,對著木樁子就是亂砍亂刺,好似要泄氣似的。

李檀還以為他是因劍法無所成就才這樣心急如焚,憋了一腔的火氣。故而,李檀置辦了些禮物,帶他拜見了三個人。

嶽淵拿著佛鱗,同李檀拜過裘成哲、房利仁、秦發三人。

三人同住在一間大院,院子簡而不陋,後有一校場,置十八般兵器,乃是三人操練兵士之地。

李檀同嶽淵說:「這三位師父是我父親的門人,得我父親相授,習得我李家的刀法與劍法。裘成哲裘師父,刀法一流,甚於我父,在京都難逢敵手;房利仁房師父愛劍,劍法亦是個中頂尖兒,我可與他共同指點你。」

嶽淵按規矩,先跪下給兩位師父敬茶磕頭,受楊甘柳露,收下師禮,才算真正拜入師門。

等嶽淵起身,李檀拉著他走到秦發麵前,溫聲說:「李家槍不傳外姓人,這是李家家訓,我不敢違背。秦師父的槍法絕不遜色,李家槍精於變,秦家槍勝於威,日後你可同秦師父學習。」

嶽淵再行過拜師禮,從秦發手中接過紅彩。

他拱手對著三位師父躬身行大禮。李檀見他神色略有些惶恐,又想起自己來之前未曾告訴他拜師一事,想必是嚇到了他。

李檀說:「你莫怕。你既喜歡劍,只需專攻劍法。但遇敵時情勢瞬息萬變,若對其餘兵器一竅不通,容易敗在變通上。故而遣了另外兩個師父教你,稍有涉獵就好。」

嶽淵點點頭:「知道了。」

從這之後,嶽淵晨起後就來此處同三位師父習武,一直練到到暮色沉沉。李檀巡營點兵完就來此處接他回府,偶爾李檀不需要當值的時候,也會來瞧瞧嶽淵。

三位師父說他天資聰穎,許多東西一點就通,而且會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思路,運之劍法中竟也有別樣的鋒芒。唯獨底子不夠紮實,可這孩子勤奮用功,做事從不偷懶搪塞,故而進境很快。

等到春風拂落桃花的時候,李檀和嶽淵對劍,嶽淵已經接上幾式。若李檀有心相讓的話,二人也能打個有來有去。

仲春之際鹿鳴書院已經開始講課,嶽淵入學前,授課先生做了新卷予他考核。

授課先生看過他的卷面,知曉這孩子已讀過五經,且見解獨到,無需再學。等到秋闈後開了新課,再來同其他學生一□□習方可。

信送到侯爺府。李檀收到來信後,心下正合了意。

如今嶽淵在劍法上漸入佳境,不宜擱置,若去鹿鳴書院上學,難免會有所耽誤。

嶽淵正在四角亭練劍,李檀將信轉給嶽淵看。

嶽淵收劍,將信展開看了一番,方才回答說留在府中修習也好。神威侯府藏書眾多,他一一讀來也受益匪淺,偶爾還能翻到一些奇志怪傳,更是有趣。

李檀見他肯這樣勤奮上進,心中甚為欣慰。

「若提起藏書,三願家中的藏書多達十萬多冊,才是真正的浩如煙海。」李檀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嶽淵額頭上未乾的汗水,說,「他平日裏常以讀書作畫為消遣,多一個小友在側,想必也會歡喜。你倘若真喜歡讀書,我倒是可以帶你去見見他。」

嶽淵知道他說得是陳卓陳三願。可他依稀記得那日在監牢門口,那人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咬牙切齒似的警告著「你不要害他」。

這人可能真喜歡小友在側,但這個喜歡的小友一定不會是他嶽淵。

嶽淵搖搖頭說:「裘師父告訴我貪多嚼不爛。侯爺府已有兩萬多冊藏書,我又笨,看一本就要費好長時間,不敢再叨擾陳公子啦。」

李檀笑了笑:「阿淵才不笨。」

嶽淵提起佛鱗劍來,笑嘻嘻地問李檀:「今日有沒有時間同我對上幾式?上次你拆的那幾招,我已有了對策,此番定能贏你!」說話帶些年少輕狂,甚為歡喜。

李檀見他胸有成竹,起了幾分好奇和興趣,隨即轉身隨手摺下一枝桃花,以桃花枝代劍,對上嶽淵的佛鱗。

嶽淵說:「佛鱗鋒利,要是傷了你怎麼辦?」

「無妨。你盡可使來,我拚盡全力躲著便是。」

嶽淵心下一定,起劍,先是按照上次同李檀對劍的招式沖將上去,提身抬腿,跨步俯身先往他下盤攻去。

李檀小退一步,躲過佛鱗的攻勢,側身反手,翻腕以桃花枝刺向嶽淵的肩背。此刻卻見嶽淵猛地轉手豎起佛鱗劍,李檀往下刺劍的手臂險些就撞上劍尖兒,好在他立刻收下攻勢,連退數步,方才化解這個險招。

李檀大笑一聲:「有意思。——那就來真的了!」

對劍,不講究速度,但求研究劍式中的精妙與紕漏,故而打得極慢。但若真打起來,全憑一瞬間的反應,是幾乎出於本能的見招拆招。

李檀手持桃花枝刺過來,臉上帶著嶽淵往常不曾見過的笑意,他彷彿看到了眾人口中的那個少年李檀,神采飛揚、熠熠灼目。

嶽淵一愣神,見桃花枝刺到眼前,下意識翻劍擋過,退身站定。不及他再想,李檀又攻上一招,用得是他上次對劍時的招式,卻比那次更快。

嶽淵不及反應,按照往常練得招式迎接上去。

李檀先沖著他的腰際掃劍,令嶽淵下盤難以站定,再沖他的胸膛上挑而去。

上次嶽淵只顧著退,因下盤不穩而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這樣的戲弄氣得嶽淵眼眶都紅了一圈,卻怎麼都沒有掉淚,起來拍拍灰塵就叫著要跟李檀再來過。最後還是李檀大笑著將他抱到懷裏哄了幾句,又是低聲道歉又是蜜裏調油的,哄得嶽淵臉都紅了,方才隱下淚意。

嶽淵見他又來這招,旋即仰身躲過,借劍翻轉錯至後方,速度之快,讓掃空的李檀都吃了一驚,再度回身展劍之時,嶽淵已挑劍刺到他的面前。

李檀急急撤劍收勢,卻已晚了半步,桃花碧葉紛揚而下,手中的桃花枝被削去半截。嶽淵見他退得急,趕忙移步上前,扯住李檀的手腕。

李檀借力穩住身,驚魂甫定。

他與嶽淵對劍,從未認過真,即使是方才說要來真的,他也已刻意放慢速度,斂下大半鋒芒。他隻當這是兩人之間兒戲,可剛剛嶽淵對上的招式著實不凡。

這才短短幾個月,嶽淵就能有這樣的進界,真是難能可貴。

嶽淵這下才看出李檀是成心相讓,一時又急又氣,攥在李檀腕間的手越收越緊,說:「說好的拚盡全力,你又在讓我!你就是瞧我不起!」

李檀趕忙認錯:「是我輕心,不想阿淵會這樣厲害。下次一定不會讓你了。」

嶽淵聽出三分敷衍、七分哄弄,頓時氣得臉色發紅:「騙人!」

李檀彎起眼睛來,隻覺眼前的嶽淵端得可愛,不防地笑道:「不騙你,真心話。」

嶽淵早就聽說李檀和謝容曾在禦前對劍一事,那等風姿,但聽幾句三言兩語的描述就已能想像出來,李檀是將謝容當作真正的對手的。

嶽淵不知自己從哪裏生出來的好勝心,經過牢獄之災後,他迫切地想贏過謝容。連李檀對劍態度這樣的小事都計較著。明明他與謝容素不相識,可他但凡聽到謝容半分好,就忍不住地生氣。

他曉得自己在嫉妒了。

可從前他爹只是教給他勿嫉勿妒,卻未教他該如何將抑製下這份小人之心。

李檀掙了下被嶽淵緊緊握著的手腕:「鬆開罷。你教訓起人來可厲害,別人見了,一定要笑話我啦。」

嶽淵瞥著嘴,慢悠悠地鬆開手,還不忘扯了扯李檀發皺的袖子。

李檀一直低低笑個不停。前院跑來個小奴,向李檀稟告道:「侯爺,陳卓陳公子來了。」

李檀疑著皺眉,連忙扔掉手中的桃花枝,往前廳走去:「他怎麼親自來了?」

陳卓行動不便,諸事皆會令下人傳信,這樣親自趕來很是少見。嶽淵也跟上去,遠遠就見陳卓已在中庭等候。

中庭圃子裏栽著一棵美人樹,滿樹的花朵開得燦爛奪目,灼灼如燃。陳三願一襲白衣,好似已入畫卷,勝過冰雪眼睛移過來,帶上彎彎一淺笑。

「意桓。」

李檀笑著迎上去:「三願!」

嶽淵跟在李檀的身後,又怎會看不見那一眼不經意間露出的似水柔情?他心下緊了緊,趕忙跟進幾步,上前扯住李檀的袖子。

李檀下意識地看了嶽淵一眼,但沒在意,隻順手握住嶽淵,轉頭問陳卓:「怎麼自己過來了?可是有急事?」

陳卓也不同他拐外抹角,點點頭:「我大哥出事了。」

李檀話還沒有說完,整個身軀都砸下來,嶽淵接住他,小退一步才堪堪穩住。

一旁的士兵慌著叫道:「侯爺!」

李檀的頭抵在他的肩上,嶽淵不經意間撫上他的脖子,手心一片黏膩濕滑。皆是紅,紅得刺目,讓嶽淵汗毛豎起,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李、李檀...你別嚇我.......」

士兵傘也不顧了,上前就要將李檀背起來。卻還不及他碰到李檀,不想眼前這個比他矮上一頭的少年一下就將李檀背到背上。

他一時驚異於這副不算強壯的身體裡竟能迸發出如此大的力量,連接過來的話都忘了說,眼看嶽淵背著李檀踉踉蹌蹌地跑向驛館。

士兵怔然片刻,急忙跟上去:「公子,讓小人來罷。」

嶽淵汗水如雨,大口喘著氣:「你去請大夫!快!」

士兵觸到他血紅的雙眼,嚇得心驚了一下,立刻噤聲,不敢怠慢,急忙跑去請大夫了。

從草屋到驛館的不長不短的距離,嶽淵彷彿跑了很久很久,背上背著的人就像荒山一般沉,也像荒山一般死,了無生息。

等他整個人栽到驛館大堂的門前,一乾人全部湧上來的時候,他的頭腦還是空白的。

心臟疼得要炸開似的,已經難再經受一分負荷。烏黑的手心上凝著的鮮血,叫他甚至都不敢再去看李檀一眼。

驛館如同炸了鍋般沸騰喧嚷起來,見狀的侍衛士兵蜂擁而至,手搭手將李檀抬起來。

陳平聽見動靜下樓來,看見昏迷不醒的李檀,一下慌了神,急忙問著怎麼回事,著急地隨人上了樓,大聲喊著叫大夫來。

進進出出,忙裏忙外。嶽淵站在門外,看到有人端出一盆浸著血的水,好似那盆水將他澆了個透徹,叫回過一刻的神來。他這才發覺自己全身冰涼,冷得徹骨,抖個不停。

嶽淵的眼睛終於有了些神,遠遠看見走廊盡頭,陳卓在向那個隨他們一起去的士兵問著什麼,士兵一張臉上全是愧疚,彎著腰,一直在說著認罪的話。

陳卓陰霍著一雙眼望過來,好似一記利刃掃向嶽淵。車軲轆聲近了,嶽淵麻木地低下頭:「陳公子。」

不料陳卓一把抓住嶽淵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扯下來,揮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嶽淵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意瞬間在左臉上燒起,嶽淵踉蹌地跌在地上,被打過的地方立刻紅腫起來。

陳平從屋內出來,剛好看到這一幕,火急火燎地將陳卓的輪椅拉開:「哎——!你打他幹什麼!」

嶽淵眉頭緊緊皺著,卻默然不出一聲,狼狽地爬起來,沉著眼低下頭。陳卓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早就說過,你就是來害他的!」

陳卓扶著輪椅,激動得肩膀顫抖,盯著嶽淵的眼睛裏燃燒著滔天的怒火。嶽淵相信,倘若陳卓有一雙腿,他必定撲上來不可。

陳卓指著嶽淵說:「你問他!」

嶽淵躬了躬身,任陳卓如何說,都未曾反駁一句。

陳平對李檀受傷一事也知個大概,見自己的弟弟激怒成這副模樣,知道陳卓就是急了心才會如此。他連忙勸慰著:「怎麼說也怪不得嶽淵的頭上,別遷怒他。」

陳平又恐陳卓繼續發難,連忙對嶽淵說:「快去洗洗手洗洗臉去,一會兒小侯爺醒了,指不定要見你。這樣臟可不行。」

嶽淵站在那裏半晌,才點頭躬身,趕去找水去清洗一番。

陳平埋怨似的推了下陳卓的肩膀,斥道:「沖一個孩子發什麼脾氣!分不清是非了麽!?」

陳卓鐵青著一張臉,甚麼話都沒說。

替李檀看傷的大夫系著藥箱從裏頭走出來,陳卓扶著輪椅上前,急聲問道:「侯爺如何了?」

大夫拱手道:「沒什麼大事,都是些皮肉傷。就是砸到了腦袋,一時還看不出有甚麼後症,需再靜養幾天看看。小人會定期來館子裏給侯爺看傷,公子不用擔心。」

沒過多久,從裏面侍奉的下人跑出來,向陳平陳卓稟告道:

「侯爺醒了...說要見嶽小公子。」

嶽淵得知李檀醒了,趕忙擦了滿是水珠子的手和臉,跟著下人跑到李檀的房間。

裏頭的人擠得滿滿當當,陳卓陳平圍在床前,李檀溫溫笑著應著他們急切的問詢。他一貫待人溫和,雙眼就像山間潺潺流淌的一汪泉水。

嶽淵看見他額頭纏著的白色繃帶,心下一緊,幾近窒息。李檀倒在他懷中的窒息感再度扼住他的喉嚨,叫他發不出任何聲響。

李檀望過來,柔和的目光中起了點狡黠的火花。他低聲說著想要再休息一會兒,屋中的人便陸陸續續退去。

嶽淵叫李檀方才的目光困住了腳,待這方空間裡隻留了他們兩個人,嶽淵才算回過神來。

嶽淵走近了,卻不肯再近一點兒。李檀見狀,輕蹙起眉,痛苦似的扶上額頭說:「好像...想不起來你叫甚麼了...我、我忘了...」

嶽淵心猛地砸下來,他方才的確是聽到大夫說李檀傷到腦袋,可能會留下後症...這是將他忘了麽?

他趕忙坐到床邊,捧住李檀的手:

「我是嶽淵,我是嶽淵...你不記得我了?」

李檀大笑出聲,將嶽淵攬到懷中,哈哈笑著:「傻小子,怎麼說什麼你都信啊!」

嶽淵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所措,不自覺地抱住李檀。

待抱到跟前來,李檀才瞧見他左臉上的紅腫,巴掌印清晰可見,看得他心頭一凜。

「臉上...誰打的?」

嶽淵慌忙地捂上臉,下意識搖了搖頭。李檀沉著眼:「不想說,我不問你。那你打回去了沒有?」

嶽淵再搖了搖頭。

李檀深深沉下一口氣:「下次記得還手,無論是誰。」

嶽淵低下頭,將朦朧的眼波掩下。李檀半彎著眼睛抱了抱嶽淵,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背:「本侯都不捨得,你怎麼能叫別人白白打你呢?」

嶽淵張開手小心翼翼地抱住李檀,之前隱忍的恐懼和害怕一併隨著身子抖出來,他的手不斷發顫著,連聲音也是:「李檀,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

李檀失笑,卻很認真地回答嶽淵的話:「我沒事,不還好好著麽?也沒失憶...」

嶽淵聽他還在打趣,一時間又氣又笑,不知作何神情,隻將李檀摟得更緊。

門被推開,嶽淵聽見聲響,臉全然紅了,趕忙從李檀懷中掙出來。李檀不知他心中情愫,隻當他是小孩兒似的羞赧,低低含笑望著他。

等來者走近,李檀才抬頭問:「怎麼樣?」

來得人是燕秀秀。她衣裳全濕了,額上雨珠混著汗珠一併留下來,她喘息間全是愧疚和懊悔,說:「沒追到...要是我哥哥在,肯定...」

「不作這種設想。」李檀打斷她,倚著床頭,認真道,「能一擊將木樑打斷,是個厲害的人物。可曾發現其他線索?」

燕秀秀說:「那人身法極快,可我覺得有些熟悉...說不上來,一時也想不清...」

「不著急,慢慢想,想到再告訴我。」

「我記得在大哥那裏見識過這樣的身法...侯爺,我想即刻回京去問一問,請侯爺準許。」

李檀點點頭:「行。一路小心,我會讓陳侍郎派幾個人護送你回去。」

「好。」

等燕秀秀退下,李檀同嶽淵說要再睡一會兒,嶽淵不放心,硬是要在旁邊守著,李檀拗不過他,隻好隨了他去。

李檀漸漸睡熟,嶽淵搬了張圓凳子來,板板正正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李檀的睡顏。

李檀睡得很安靜,長長的墨發鋪在軟枕上,像水一般流瀉著光澤。

嶽淵想起路上,李檀挽住他的發,那股癢意此刻似乎鑽到他的心中,令他每一寸血液都漸漸沸騰起來。他似著了魔般挑起李檀落在枕上的一綹髮絲,輕繞在指尖,隻消他輕輕一動,髮絲就從他指縫當中溜走。

他不甘心,又挑起更多的髮絲,纏在手心。

他開心得意地輕笑著:「我也捉住小辮子啦...」

李檀低哼一聲,驚得他趕忙收回手。

嶽淵生怕驚擾到他,心臟跳得厲害,見李檀未曾轉醒,緩緩呼出一口氣,眼睛還是不自覺地移到李檀的面上。

李檀羽睫烏黑,皮膚卻細白得不像話。這樣曾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有這樣好的肌膚實在不像話,可他彷彿生來就該屬於鐘鳴鼎食的溫柔富貴鄉,任外界如何,都無法改變他一分。

唇像桃花似的,必定口中藏靈秀春潭,才能養就這樣玉雕冰刻似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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