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兒，封以漠猛然驚覺身後好像沒了高跟鞋的聲音，嘎然止步，他還是回過了身。

一望無際，一團火跟著就竄到了嗓子眼，猛地一個定睛，他才發現一團黑影蹲在身後大概五十米的地方，蜷縮著，有些可憐巴巴的。

腳下像是長了意識，他還是又折了回來：「怎麼，黔驢技窮，開始學人裝可憐了？」

嘲弄的嗓音耳邊響起，梨諾咬得牙齒都在打顫，別說出聲，連抬頭像無比費勁兒，動一下，就疼地像是要死掉一般。

「哎！」

見她居然不搭理他，封以漠抬腳，踹了下她的鞋子，還是沒反應。

有些不高興了，彎身，封以漠就去推她的肩膀。他發誓，他真得沒有用力氣，但只是一碰，梨諾就整個歪倒在地上，蜷縮著，整個人都佝僂成了一團。

這才注意到她臉色煞白，頭上都冒了汗，封以漠霎時慌了，一把抱住了她：「你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

「疼……肚子……」

渾身僵硬，牙齒都在打顫，封以漠頃刻有些手足無措：「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想要抱起她，但她蜷縮著身體，又是半癱坐的姿態，幾次，封以漠都沒法下手，最後，雙手一拉，將她整個拖到了背上，快速跑了起來：

「忍著！很快！不會有事的！」

已經疼得有些恍惚了，梨諾清楚地嗅到了死亡的氣息，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都不清醒了，她卻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勾住了封以漠的脖子：

「老公……」

「我在，我在！」

回眸，封以漠腳下同樣不敢加速，不一會兒，額頭也冒了汗。

「老公，如果我不在了……念在我們有一腿的份上，你可以替我……照顧我媽嗎？」

「不許胡說，你不會有事的！」

「撐住！你一定要撐住！你有事的話，我就把你媽趕到大街上，聽到了嗎？」

氣若遊絲，梨諾卻像是已經聽不到他說話了，只是迷茫地眨巴著眼睛，繼續自言自語道：

「……可是如果你不在……不方便的話，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奶奶的！」

「小梨！不許睡！聽到了嗎？我真得會把你媽趕到大街上，我說到做到！」

隻覺得好累好想睡，梨諾有些撐不住地趴倒在他肩上：「你……你好壞……」

「小梨！」

寬闊無人的街道上，封以漠背著她一路疾行，梨諾已經昏倒在了他的背上……

兩人飛速離去，誰也沒有注意，從出門，一直有道灰色的身影，幽遠的目光不遠不近地如影隨形。

呆站在一角的建築物旁，章越澤又掏出了一盒煙，腦子裡蜂擁而至地，全是昔日類似的畫面！

猶記得，那好像是一個小假期的前後，他去了一次外地。

回來，他也是第一時間去看她。

沒想到卻在路邊的一間酒店門口，看到她跟一個男人拉拉扯扯地，還挽著一個中年男子的胳膊打情罵俏地，他頓時就火了，上去就給了那個男人一拳。

那天，她也是穿著一件這樣的修身短裙，戴著太陽鏡，踩著小高跟鞋，特別亮眼！

後來，她也是今日這般，一直追著他跑，要跟他解釋，他在氣頭上，卻根本不想聽。

再後來，她不小心摔倒了，追不上他，自己蹲在路邊守著一隻掉落的高跟鞋，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那天，他走出了大半條街，卻也如出一轍，又折了回來。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男人有點小錢，想要泡她，天天狗皮膏藥一樣纏著她，各種騷擾她，她煩了，又甩不掉；就故意約男人去酒店的，在房間裡裝了監控，還帶了打了安眠藥的礦泉水，還給他找了個女人，準備抓點把柄！

當然，她並不是一個人去的！酒店房間的隔壁，已經有幾個朋友在等她！

沒想到，門口處剛見面，那個男人就想動手動腳地，她為了掌控全局，怕他佔便宜，才主動挽住了他的胳膊，還沒實行計劃，就被他給撞破了！

那天，她也是這樣，蹲在路邊，委屈的大哭，後來跟他撒潑！因為摔了，因為疼，因為他不相信她，因為他不理她……

最後，他哄了半天，她才止住淚，卻要他把她背回家！

因為她的裙子太短，他還跟她發了脾氣，也把西裝甩給了她，最後卻還是一路把她背上了車。

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乖巧地趴在他的肩頭，靠在他的耳畔，不停地嘀咕耳語，蜷首淺笑，一頭海藻般的長發就這麼披散在他膀側！

「我以後都不惹你生氣了，你也不要不理我！」

「越澤，以後我不想走了，你就這麼背著我，好不好？」

「好幸福，嘻嘻……」

「你要背我一輩子，背到我們都走不動的時候，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這麼幸福！」

……

甜蜜的負擔，那溫軟的馨香，悅耳的嗓音……甚至那熟悉的心悸的感覺，都那麼清晰，彷彿就是昨天的事兒一般！

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空曠的道口，章越澤心思浮動的厲害，不自覺地就掐斷了手中的煙捲——

另一邊，一路直奔醫院，封以漠整個人都是錯亂的。

手術室門口，望著那紅燈，衣服汗濕了大半，整張臉都煞白地沒有了血色。湯勵晟被他催了回來，近乎一前一後，出了電梯，看到地就是他死人一般、頹廢嚇人的面容：

「怎麼回事？怎麼了，這是？」

「我也不知道！」

嘟囔了一聲，封以漠整個心神彷彿還遊離在軀體之外：「她說肚子疼……我不該跟她置氣的！」

他要是早點發現，她會不會就不會這麼嚴重了？來的時候，她都沒有意識了！

「她不會有事吧？晟，你能進去嗎？你幫我進去看看啊？」

第一次從他身上看到這麼無助的反應，湯勵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別這麼擔心！現在搶救中，我也不能進去的！會打擾到醫生救治的！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此時，手術室的門開啟了一條縫隙，一名醫生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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