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著一地的凌亂，藍西西忿忿地拽了下她的胳膊，眼底都有了淚珠：「他們就是來找茬的，你幹嘛給他們錢？」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一波接一波，這一晚算是白幹了！

苦笑了下，慕容雲裳還是強撐著，嗓音平靜依舊：「既然知道是蓄謀而來，那你就更該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做！」

能用錢擺平的，還算容易！僵持地越久，他們損失只會越大。

輕柔的目光掃過這一地的狼藉，慕容雲裳心裏才是嘩嘩地淌血。

委屈地嘟著嘴巴，藍西西挽抱著慕容雲裳，嗓音卻也不自覺地染上了些哭腔：「慕容姐~」

拂了下還沾染著酒氣的髮絲，慕容雲裳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小手，剛要說什麼，突然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見是陌生的號碼，也沒多想，她便按下了接聽鍵：

「你好！」

下一秒，一道熟悉又齷齪的嗓音耳畔傳來：「慕容小親親——」

一個激靈，不自覺地慕容雲裳就跟藍西西對望了一眼，眉頭差點沒整個擰下來：「薑老闆？這麼晚有事嗎？」

這個薑老闆來了幾次，卻已經纏了她快三個月了，簡直狗皮膏藥一樣，煩得她想吐血，偏偏將他給特別標註了，隔三差五他就用陌生電話來騷擾，真是不勝其煩，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黏黏糊糊、還怪裏怪氣的，背後愛搞小動作還喜歡佔女人便宜，整個夜總會，不論男女都厭惡死他了，偏偏，他有一點好，不欠錢，出手也算闊綽，還是常客，還不能太得罪。

「當然是想你了！慕容，我對你可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每天想你想地茶不思飯不想地，都瘦成肉干幹了！怎麼還在霧裏花啊？不是我說你啊，慕容，女人生來不就是給男人疼的？你這麼辛苦幹什麼？」

「慕容，只要你願意，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我的心思你該是明白的吧？」

「小親親，我真的好喜歡你！我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樣，他們喜歡年輕漂亮，我就欣賞你的成熟性感！每天晚上我都想你想得睡不著！」

「其實吧，女人嫁不嫁人不重要，關鍵地還是要找個倚靠的！你這麼辛苦在夜總會拋頭露面有什麼好？應付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還時不時地要受委屈，這個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是一起命案的喔，找個男人不就安穩了嗎？」

「小親親，只要你答應我，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我真得好想你，啊，給我吧！」

……

果然也不出所料，電話一通，男人噁心吧啦地就說個沒完沒了，半天，慕容雲裳插不進去話不說，電話裡還傳來些悉悉率率、聽著很是奇怪的聲音，一陣，雞皮疙瘩就爬滿了身，以往，她還會應付上兩句，這天，心情太差了，甩手，啐了一聲，慕容雲裳直接扣了手機，臉色越發的難看：

「不要臉！」

「慕容，你還好吧？」

藍西西略顯怯懦的嗓音傳來，驀然回神，慕容雲裳才收斂了情緒，搖了搖頭：「也沒多少客人，今天就早點打烊吧！我先去洗漱下，你們收拾下也下班吧！」

「好！」

轉身，回了後屋的房間，慕容雲裳躲進了浴室，洗了把臉，望著鏡中狼狽又淒慘的可憐身影，淚止不住地就嘩嘩地下來了，捂著嘴巴，她軟癱地整個坐在了地上：

［嗚嗚，好累，真的好累~］

淚止不住地流，可是，她卻不能哭出聲，她不能倒下，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她有多害怕，撐得有多辛苦。

她若是都倒下了，這個賴以生存的夜總會還怎麼繼續？那些還靠著她的人該怎樣的悲觀絕望？

半天仰著頭，拳頭緊攥著，她紅紅的眼眶滋滋地疼。

突然「滴答」一聲輕響傳來，是一條催要貨款的信息，垂眸，她的鼻頭禁不住又是一酸，轉而便快速地結算了五萬塊的尾款給對方：

三萬塊的回款，剛剛進了口袋都還沒捂熱就又沒了！

知道要帳的不易跟困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做生意雖然都是互有欠債，但只要對方開口了自己能所能及，她就不願意拖欠別人！

剛解決完，手下一翻，一條未讀的銀行帳單催款信息再度進入了視野，剛剛平靜了幾分的情緒突然又湧了上來：

夜總會抵押的貸款每月還要還六千多，這個月本來就夠捉襟見肘了，偏偏今晚又損失了這麼多，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老天爺太不開眼了！

這個月都這麼困難了，以後她可怎麼辦？

鼻息間還是不能忽視的濃烈的酒氣，此時，剛剛掛斷的號碼又亮了下，瞬間，像是一道道無法負重的枷鎖全都壓到了身上，慕容雲裳第一次覺得沉重到了無法呼吸：

又是那個該死的！

萬一以後今天的舊事再重演呢？那些找茬的、鬧事的、敲詐勒索跟糾纏的，一個個地，她應付地了一時真的能應付一輩子嗎？

最近經濟真的不景氣到了這種程度，一個個地什麼阿貓阿狗頭鋌而走險冒出來了？

咬著手臂，突然間無聲的淚止都止不住。

……

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起身，慕容雲裳才去沖了個澡，換了衣服，又去前廳巡查了一翻，跟店員一起吃了點宵夜，收拾好才驅車回了家。

她的小公寓隔著夜總會只有兩條街，很近，雖然只有六十平，卻是她內心最平靜的港灣。躡手躡腳地開了門，打開了小夜燈，慕容雲裳剛在沙發上坐下，突然一道柔軟的小小身影就撲了過來：

「大慕，你回來了！我好想你！」

下一秒，「啾」地一聲，一個帶著些口水的熱吻就重重落了過來。

抱著慕容曦圓滾滾的小身軀，慕容雲裳的唇角流瀉了最美最純真的笑意：「小慕，這麼晚怎麼還不睡？又不聽話了？」

慕容曦還不太到四歲，剛上幼兒園，正是純摯可愛的時候。

此時，保姆朱嫂也走了出來：

「小姐您回來了？小少爺非要等你，眼皮都打架了還在玩，剛剛瞌睡了一陣，聽到開門聲就條件反射地蹦起來了，這耳朵也是靈地沒誰了！嘻嘻~小姐你餓不餓？我幫你煮點宵夜吧？」

「不用了，朱嫂，我吃過了！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我帶小慕睡就行！」

打發了傭人，帶著孩子回了房間，慕容曦將他抱上了床，給他講了個故事，讀了沒兩句，小傢夥就在她懷中睡了過去，小手還抓著她的一片衣角，望著懷中天使一樣的漂亮寶貝兒，輕撫著男孩烏黑的秀髮，這一刻，慕容雲裳躁動了一晚上的心才真正整個平靜了下來，給孩子拉好被子，她才起身去了浴室，泡了個熱水澡，幽遠的視線掃過鏡中白皙無暇的身軀落在被捏地青痕斑斑的手腕之上，隱約間，鼻息又飄過了絲絲洗不掉的、那股濃烈地讓人作嘔的酒氣，視線一頓，慕容雲裳修長的玉指停在了自己身前裹著浴巾的高聳處，上面，一朵火紅的花朵若隱若現。

浴室裡，對著鏡子許久許久，走出的時候，慕容雲裳嬌艷的小臉上全是灰塵的落寞。

床畔，望著床上半趴半抱著老虎娃娃酣睡的小人，精緻的小臉蛋上全是無邪的笑意，慕容雲裳也禁不住微微扯開了唇角。

剛拉下他不安分的小腿塞進被角，突然一道輕柔的囈語傳來：「嘻嘻，媽咪~」

身體瞬間僵住，心突然也像是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下，視線落在近在咫尺的稚嫩臉蛋之上，喉頭一緊，無盡的酸澀排山倒海地也湧了上來：

「裳兒，對不起，小曦以後只能託付給你了~」

「以後就只剩下你們兩個相依為命了，好好照顧他，也好好照顧自己！」

「……將他撫養長大，這個世界上，你至少還有個伴~」

「裳兒，對不起！」

「夜總會留給你，應該夠你們生活一段日子了！」

「裳兒，媽媽愛你，也愛小曦，只要問心無愧，凡事不必太強求，媽媽不在，也會在天上陪伴你們、保佑你們的！要記住，越努力越幸運，上天不會虧待努力的人的！」

「生活不易，裳兒，不管如何，要努力活著！要相信，陽光總在風雨後，辦法總比困難多！遇事不要怕，多動動腦子，我的女兒這麼聰明，不會被打敗的！」

「加油~」

腦子裏全是母親臨終前虛弱的細語，視線落在床前，模糊了雙眼，慕容雲裳卻咬緊了唇瓣。這一夜，她想了很多，在床頭一直呆坐到天亮。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的時候，慕容雲裳才抹去了臉上早已乾涸的淚珠，看了一眼手中搓撚著的一個s形的白金鑽石指環，輕閉了下眸子，她又小心翼翼地裝回了床畔的紅色錦盒，塞到了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裡。

指尖停留了幾秒，最後，她還是拿起了上面的一個資料袋。透明的文件袋裏，幾張羅疊的照片隱約可見，凌亂的人群中，一個西裝革履的昂藏男子氣勢懾人，擰眉回眸，冷峻的臉孔上一雙銳利的黑眸危險地眯起，宛若利箭——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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