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諾沒有說謊，他說睡睡覺就是真的睡了午覺，時白夢一進入灰色空間就找到了他的夢境入口。

一到灰色空間裡，時白夢的智商以及回歸上漲，主要是冷靜了就沒有那麼多糾結來混淆思想，讓她能更快的想到某些細節答案。

若說還沒進入夢境空間之前，時白夢還在懷疑伊諾是不是已經猜到了什麼，說的那些話是在給自己佈置陷阱，讓自己自投羅網。那麼現在，時白夢已經毫無懷疑，確定就是如此了。

白天伊諾的所言所行每一點細節回憶在時白夢的腦海裡，如今已經站在這裏，望著伊諾的夢境入口，時白夢知道臨時逃避沒有任何意義，一腳跨了進去。

視線之內灰白一片，乍一眼看去就和她的夢境空間差不多。

時白夢看到坐在一張椅子上的伊諾側面。

在伊諾的前方是一面立體投影。

影片裡的內容讓時白夢愣了愣，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那是年幼兒童時期的她，也可以說是以他視角裡的她。

現實中的內容彷彿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因為另一位主角的視角看不到自身本人。夢裏則是兩人一起的戲份，從第一次夢中初見她狼狽的模樣，到她變身戰鬥天使和魔王時白瑾的搞笑，跟他胡言亂語生活助理大白，以及更多更多……

時白夢看得好笑，卻笑不出來。

原來他真的什麼都記得。

原來他眼裏時時刻刻都在看著她。

有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細節，他也在暗處默默的注視著。

這種感覺既讓人覺得可怕，又讓人覺得甜蜜。

時白夢心想，換做前些年發現這些，她應該恐懼比喜悅更多。

——被白王重點鎖定了，這可未必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現在卻不把那點可怕放在心上。

說句矯情的話，因為喜歡他，遠比那點可怕的心理多得多吧。

時白夢回神才發現，前面坐在椅子上伊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發現她，側著頭朝她看著。

下顎杵在手掌之上，面無表情的他，目光也在灰白的空間裡晦暗不明。

乍然間，時白夢看見的彷彿不是熟悉的伊諾，而是一次兩次在腦海浮現的真正白王。

近在眼前卻似遠在天邊高不可及，平視你的視線也像是在俯視一切，並將一切吞沒在如深海的眸色中，不留一點痕跡，冷寂得沒有絲毫情感。

時白夢愣住，忘卻了心裏想想說的的話語。

兩人無聲對視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等時白夢回過神來，便更沉默了。

她知道錯過了最初的反應，等於錯失了最佳的掩飾機會，答案如何想必伊諾已經清楚了。

就算一次兩次都不敢小看伊諾，可伊諾表現出來的能力總是超過她的預想。

明明這是她的主場才對。

「過來。」

前方傳來伊諾的話語。

第一次聽不出他語調的情緒，完全聽不出來。

時白夢頓了頓，朝他走過去。

來到伊諾的身邊，時白夢剛想說點什麼，手臂被伊諾抓住。

他抓得很緊。

在夢裏感覺不到痛苦，但是其他感覺還有。

時白夢一抬頭，再次和伊諾對視上。

這次和剛剛的遠視不一樣，清晰的撞入一雙深沉的，凝重又壓抑的眼。

時白夢心神震痛，又說不上到底什麼感覺，又酸又悶，心裏莫名的發慌。

「想好要說什麼再說。」伊諾的話語接著響起。

原本就心亂了的時白夢嘴唇抿住。

伊諾靜靜看著她，「如果是謊言的話，不要輕易說出來。」

時白夢：「我……」

伊諾微微淺笑，「因為我會當真。」

這笑容沒有絲毫溫度。

一旦他當真了，就不允許她再用謊言來作為理由反悔。

就算時白夢沒能百分百領悟伊諾這話背後的含義，百分之八十理解還是有的。

她默然，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

又是幾分鐘的靜默，在伊諾一聲低笑聲中打破。

時白夢看去，恰好見他垂眉低笑，眼裏的身材也被濃密的眼睫掩蓋。

「夢夢不知道說什麼的話，不如我來問，夢夢來回答我好嗎？」

灰白的夢境裏，伊諾低啞的嗓音越發攝人心神。

「好。」時白夢沒有任何遲疑。

伊諾輕聲道：「你是誰？」

「時白夢。」時白夢沒有猶豫。

伊諾看著她，時白夢的目光沒有躲閃，眼神之中閃爍著她自身都不知道的倔強認真。

伊諾說：「我是誰？」

白王、小白王。時白夢心中晃過這個念頭，嘴裏已經更快的回答，「諾諾，伊諾。」

「那我是你的誰？」伊諾問著。

這個問題把時白夢問到了。

伊諾是她的誰？男友？青梅竹馬？心中的本命？還是……

沒有得到時白夢的及時回答，伊諾接著說：「你又是我的誰。」

時白夢感受到這句話的語氣有點涼，那股涼比冷稍緩，不至於把人凍傷，卻很輕薄很空虛，不經意間可以把人逼瘋。

時白夢豁然朝伊諾看去。

伊諾的視線轉向別處，望著立體投影那裏，語調依舊涼薄如初春的風似有似乎無，夾帶著冬雪融後的寒。

「為什麼不經我的同意闖入我的世界。」

「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不顧我意願的接近感染。」

不，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嗎？時白夢想否認想解釋，不過兩句話而已就讓她難受得要命，可是解釋的話語卻難以啟齒，因為她知道伊諾說得沒錯，這的確是她最初乾的事。

「你的目的是什麼？」伊諾的語調逐漸輕緩柔和，「同情我，可憐我？想要拯救我？」

時白夢張了張嘴，臉上閃過難堪。

這一刻她竟然慶幸伊諾沒有看自己，所以看不到自己這一時難以掩飾的表情。

哪怕她理智不斷的叫喧著：不是的，不單純是這樣的，同情可憐拯救……是，是有這樣想，但是不要用這種語氣說出來，就好像她做的一切都不過是自我陶醉，將他視為自我討鬼的工具、戰利品。

時白夢搖頭，咬住嘴唇，心裏被伊諾幾句話打翻了油鍋似的沸騰，眼熱的眼角都熏出了一抹淺紅。

她討厭伊諾這種話語，貶低了她的感情，也貶低了他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