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手往下一拉，女人重心不穩跌坐在他的膝蓋上。

「別動，讓我抱一下。」

宋年夕停止掙扎，轉頭去看他。

陸續把頭側過去，埋在她後背，不願意讓她看到此刻的臉部表情。

宋年夕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什麼也沒有說，就這麼靜靜地讓他抱著。

「他們都是我的兵，我把他們全須全尾的帶出去，就想把他們全須全尾的帶回來。沒有想到……」

「陸續，你不是神。」宋年夕輕輕開口。

我們都是普通的人，生老病死和意外總會找上來，面對這些，我們手足無措，無能為力。

能做的，就是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陸續一瞬間就明白了，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順風順水的活了近三十年，除了外婆的去逝和無疾而終的初戀外，人生基本上是圓滿的。

他在消防大隊，盡量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

可真正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裡，他才發現，原來普通人的生活裡，太多的憤怒，不公和壓抑。

而這個女人，早就洞察了這一切，所以，她才用冰冷給自己豎起一道牆。

而背著人的時候，又將自己的勇氣一點點釋放出來。

所以，她的人是冷的，血卻是熱的。

這麼一想，陸續心裏的種種負能量，居然奇跡般的放開了。

「你也別一個人在這裏傷心了，你也不是神。」

宋年夕嗅著他身上的汗味。

「我不是傷心，就是心是悶得很，你知道那個小戰士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嗎？他說『小姐姐，我好疼』。」

那一個剎那，她多想拔掉他身上的管子，輕輕抱住他，對他說：「別怕，小姐姐陪著你。」

然而，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黑亮的眼睛，一點點黯淡下去。

「宋年夕，我們都儘力了。」

「嗯。」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沉默，安靜成了接下來十幾分鐘的主題。

他抱著她；

她依在他身上；

經歷了生死，還有什麼比他在她身邊，她在他身邊，更讓人滿足的呢！

許久，陸續的小腹發出咕嚕咕嚕的幾聲叫喚。

他無奈的笑笑：「宋年夕，兩天沒吃東西了，好餓啊，我們吃飯去吧。」

懷裏的女人沉默著，回答他的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他伸頭一看，這女人就這麼坐在他身上，然後……睡著了，她的手指還無意的捏著他的手。

陸續心疼無比，輕輕在她頸脖上吻了下，然後用盡身上的最後一點力氣，將女人打橫抱了起來……

……

宋年夕一下子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雙腳騰空，被男人抱在懷裏。

「放我下來。」

「不放。」

宋年夕小手捶了他一下，「快放我下來，這裏是醫院，當心被別人看到。」

「再抱幾步吧，就放你下來，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眼袋大得都快掉下來了，真醜。」陸續嗅嗅她身上的氣息。

宋年夕氣得直瞪眼，「你還不是鬍子邋遢，像從難民營裡跑出來的。」

陸續勾勾唇角，把她放下來，「兩個醜人，正好配成一對。」

心裏一動，宋年夕極淡的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我一會還有些收尾工作，你呢？」

陸續收了笑，「明天上面會派調查組下來，我得回辦公室，連夜把詳細的報告寫出來，今天怕又得通宵了。」

「行，那我們分頭幹活。」

「結束了，早點回去，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嗯。」

宋年夕點點，臉色突然變了變：「啊……我的衣服還在你車上。」

「沒事，回頭空了我親自給你送來。」

男人說完，大手扣住女人的頸脖，唇在她唇上親親的點了一下，「先收點利息。」

宋爪夕呼吸凌亂了下，揮掉男人的大手，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你隔幾分鐘再出來。」

陸續眸光眯了眯，聽話的點了點頭。

……

宋年夕回到醫生辦公室，把手術服脫下來洗了個澡，收拾乾淨後，去病房查房。

今天ICU有幾個重症病人，病情都很危險，一刻都離不開人。

深夜十一點的急診，漸漸安靜下來。

她走到護士值班室，看到急診科所有護士都橫七豎八的縮在值班室裡。

都太累了。

她沒有叫醒她們，去病房一個床一個床的查房。

查到沈鑫病床的時候，他已經醒了，睜著兩隻黑幽幽的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年夕見他嘴唇乾裂，端了杯水過來給他，「喝點水，你太幹了。」

沈鑫聽到熟悉的聲音，空洞的目光才有了焦距。

他掙扎著起來，一口氣把水喝完，重重喘息了幾口後，又平躺下去。

宋年夕替他量了體溫，測了血壓，又換了一瓶鹽水，才坐到床邊，壓低了聲道：「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沈鑫點點頭，啞著聲道：「明天我爸媽來，你把我的傷說輕點，免得讓他們擔心。」

「我知道的，傷口還疼嗎？」

「疼！」

「一會查完房，我給你拿片止疼葯來。」

「兩片行不？」

「行，我去看別的病人了。」

沈鑫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年夕，周凡他……怎麼樣？」

「你剛剛睜著眼睛，就在擔心這個？」

「我和他睡上下鋪三年了。」沈鑫的聲音透著不說出的蒼涼。

宋年夕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手覆上他的額頭，「他知道你捨不得他，所以還好好的。我一會就去替你看看他。」

「順便帶句話，兄弟們都盼著他好好的。」

「好！」

宋年夕拉上簾子，拿著手電筒挨個查過去，十幾分鐘後，她走出普通病房。

手機響，有微信進來，是陸續的。

［還在醫院嗎？］

［在查房。］

［我的兵怎麼樣？］

［都挺好，有我在，你放心。］

［我的女人怎麼樣？］

宋年夕想著手機後面男人的那張完美的俊顏，心裏略甜，怕被別人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低下頭回復。

［在忙，你別打擾她。］

男人秒回：［告訴她，剛剛幫她點了外賣，一會記得吃。］

宋年夕這時候，才想來自己很久沒有吃東西了，抿了抿唇，她回：［我會都吃完的。］

［乖！］

「……」宋年夕這一下，是完全答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