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寧的眼神突然聚了光。

他記得很清楚，厲擎把十幾個小孩領到他面前，讓他挑，當時灰狼的眼神太有殺氣了，他一下子就挑中了他。

後來，厲擎每買來一批孩子，就會讓他挑人，他又挑了三個：：arlan，野狼和白狼。

「我記得你和白狼最要好。」

灰狼笑著點點頭，臉上有一抹溫柔：「他來得最晚，年紀也最小，但乾架卻是最狠的，在訓練營裡，他喜歡打頭陣，我喜歡墊後。少爺還記得他？」

厲寧點點頭，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沉：「他們每一個，我都記得，這輩子都忘不掉。」

這些人陪著他長大，陪著他挨打，比親兄弟更值得信任。

白狼和野狼死後，他整整三個月一句話也沒說，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報仇！

「少爺，其實白狼是條子安排進來的。」灰狼毫無預兆地開口，

厲寧身子狠狠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

「剛開始他並不知道，二十歲以後，那些人找開始找他，讓他往外傳遞一些消息。」

灰狼笑笑，「可惜，那時候少爺在上學，那些消息大多沒什麼用，後來，少爺又去了東南亞打拳，漸漸的那些人就不找他，他以為事情就到此結束了。」

「然後，我從東南亞回來了。」

「沒錯，少爺從東南亞回來了，老爺漸漸的開始器重你，非要你接手厲氏社團，於是那些人又找來了。」

「你怎麼發現他是內鬼的？」安之突然開口。

灰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他睡一張床，他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能不知道嗎？我勸過他，讓他不要再做這些，他不聽，他說，那些人監控著他的父母。我和他打了一架，告訴他做內鬼的下場很慘，他抱著我痛哭了一場。」

厲寧一言不發的看著他，許久，他嘆了口氣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呢，看在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會放過他的。」

「少爺會放過他，可老爺呢？那些人呢？少爺，當你一隻腳跨出去的時候，再想收回來是不可能的，那是條不歸路。」

除非死！

這個世間，人其實活得跟狗一樣。

狗分野狗和寵物狗，人也分低賤的人和高貴的人，而白狼和他他……連條野狗都不如。

野狗好歹還有自由。

灰狼深吸口氣，「後來，那些人再來找他的時候，我跟了過去，我和他們說，這是我的兄弟，你們不要找他，以後有什麼事來找我。他們知道我是少爺第一心腹，果然就不再找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不遺餘力的幫他？」安之又問。

灰狼隻當沒有聽到她的話，身子撐起一點，「那次在馬布島的事情，是我透露給他們，可是老天爺看走了眼，沒把我帶走，把他帶走了，所以我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不過是時間早點，晚點而已，現在輪到我了。」

說完，他把臉埋進掌心，身子像秋風掃落葉一般，一抖一抖。

「少爺，我其實挺對不起你的，大少爺、二少爺從來不把身邊的人當人看，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為了我們不挨打，拚命的練拳擊，練槍法……白狼其實沒想要背叛你，可是他沒的選擇。」

「你呢？」厲寧眯起眼睛。

灰狼抬起頭，目光深深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咬出：「我也沒得選擇。」

厲寧臉色變了變，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安之輕輕叫了一聲：「厲寧？」

厲寧睜開眼睛，搖搖頭，「我沒事，只是心裡有些難過。」

厲擎調教他用的一招，其實很簡單，達到標準，皆大歡喜；達不到標準，他不會挨一根手指頭，挨打的是那四個人。

他這一身的本事，都是為了那四個人練出來的啊，結果……一個、兩個的都背叛他，何其可笑！

「灰狼，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謝謝少爺！」灰狼笑了笑，雙眼森然發亮。

車子裡的氣氛，沉了下來。

厲寧把頭埋在女人的懷裡，久久沒有動，有些傷，有些痛唯有時間和這個女人，才能幫他治癒。

他累了。

安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目光卻落在灰狼身上，她總覺得這個故事裡，還少了一些什麼？

……

車子駛入莊園，停下來。

蔣葉打開後門，冷冷地看著灰狼，「下車！」

灰狼睜開眼睛，表情像一條君臨天下的沙皮狗。

蔣葉心底的怒火一下子被點了起來，「嘿，不肯下車是不是，來人，把他給我弄下來？」

厲寧睨了蔣葉一眼，「給他一點體面。」

蔣葉揮揮手，幾個欲衝上來侍衛，立刻退了回去。

「安之，我們先下車！」

「麻了！」安之指了指腿。

厲寧彎腰，用掌心替她揉小腿肚，「一會下了車，我背你。」

「厲老大，求生欲很強啊！」

厲寧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這一茬能不能過去了？」

「能！」

厲寧放開她，先跳下了車，把腰彎著，等她跳上來。

「我來了！」

安之拖著兩條發麻的腿，一手扶壁，一手去夠男人的胸。

突然，灰狼發動了，他的身子猛的往前一撲，一隻手死死的抓住了安之的腿。

安之先是一愣，再是下意識扭頭，她看到駕駛室裡有什麼東西在閃著光，非常微弱。

她隨即瞳孔驟縮，身子驀的撲倒，伸長了手臂，用盡所有的力氣，對著男人後背猛的一推。

厲寧本來彎著腰，被她這麼一推，往前沖了幾步的，撲倒在地，還不等反應過來，耳畔突然聽到一聲撕吼－－「少爺，對不起，白狼就是我親弟弟……」

轟！

餘下的聲音，都淹沒在這一聲巨響裡。

……

帝都。

急診。

宋年夕愣愣地握著電話，幾個推著病床走過的護士紛紛向她打招呼。

「宋醫生！」

「宋醫生，你往邊上讓一讓，別擋路。」

她才如夢方醒往後退了幾步，重新把手機貼在耳邊：「大哥，我沒有問題。」

「飛機一個小時後起飛，你的導師是這次專家團的負責人，接你的車已經在門口，你快點做準備。」

「大哥！」

「還有什麼事？」

「安之她……」

「很不好！」

宋年夕一屁股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