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鑫是凌晨四點鐘到的家。

他沒著急進去，在門外抽了根煙後，才開的門。

「回來了？」

赫瑞文的聲音突然響起，沈鑫嚇了一大跳，「怎麼還沒睡呢？」

「等你！」

沈鑫脫了外套走過去抱住人，「別等我，我這工作沒個正點的。」

「你自己讓我洗乾淨等你的！」

沈鑫一愣，雖然身心都十分疲憊，卻還是溫柔道：「洗乾淨了嗎？」

「要不，你聞聞？」

「香！」沈鑫敷衍的揉了下他的腦袋，「我去沖一下。」

赫瑞文：「等……」

沈鑫已經鬆開他，走向衛生間。

赫瑞文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心裏那種無力感又湧了上來。他有些煩躁的按了額頭，在屋裏走了幾圈，總覺得透不過氣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

浴室裡，溫熱的水沖在身上，沈鑫累得一動都不想動。

楊奕琳知道了，慢慢的以後一隊的人都會知道！

自己該怎麼辦？

大大方方宣佈出櫃，還是繼續暗戳戳的交往？

還有父母那邊怎麼交待？

他們能不能接受？

如果不能接受，自己是抵死抗爭，還是選擇分手？

分手兩個字從腦袋裏浮出來，沈鑫連手指都微微發抖，整顆心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翻來覆去的烤。

這個澡整整沖了半個小時，他才從浴室裡出來。

一抬眼，赫瑞文依舊站在臥室門口，連姿勢都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早了，我們睡吧！」赫瑞文扭頭走進臥室。

沈鑫跟過去躺下，從背後抱住他，靜靜的抱了一會，沈鑫湊過去在他耳邊一下一下的親他。

赫瑞文的身體到底還是軟了下來，轉過身也去吻他，「小鑫！」

「嗯？」

「我別的什麼都不怕，真的……就怕你退縮了！」赫瑞文低喃。

「我不會的！」

沈鑫這話說給他聽，也說給自己聽。

他忽的抬起眼，別有深意地看著他，故意拖長的聲音：「我把你睡了，又跑了，我這不就成渣男了嗎？」

赫瑞文，「那換我睡你？」

沈鑫極輕的笑了一下，翻了個身壓過去：「－－做夢！」

……

激情褪去後，沈鑫倒頭就睡，他太累了！

赫瑞文正要去衛生間沖一衝，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

是沈媽媽發來的短訊－－兒子，今天穿得帥氣一點。

一看時間，六點半，赫瑞文心道：老人家起得真早。

沖完回到床上，赫瑞文數著沈鑫的呼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就是吃個飯嗎，為什麼沈媽媽特意交待兒子要穿得帥點？

什麼場合要穿得帥點？

……

翌日，陰天。

沈鑫看著老媽的消息，沒往心裏去，還是按著往常的穿衣風格。

穿衣，他走到赫瑞文面前，習慣性問了一句：「帥嗎？」

赫瑞文目光移動到他唇上，忽然仰起頭，輕咬了下：「帥死了！」

沈鑫笑笑：「你今天打算幹什麼？別窩家裏了，再窩下去，都要發霉了！」

「誰讓你不帶我一起出去吃飯！」赫瑞文深深地看他一眼。

「以後有機會的。」

目光相接的時候，沈鑫下意識的躲開，他其實想躲的，是這個話題。

「來不及了，我走了！」

「你吃完，我來接你？」

「不用，只有半天的時間，你來接我，我也陪不了你。今天晚上保證早點回來，堅決不加班，我給你做飯。」

赫瑞文「嗯」了一聲，揚了下眉，笑著目送他離開。

門一關，他的臉就塌下來。

他站在玄關處一動不動，許久後，他隨手從大衣架上拎下一件厚外套裹在身上，拿起車鑰匙，頭也不回的開門走了。

有一種愛情，是插在心上的刀。

他要跟過去看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刀，有沒有插下來。

……

沈鑫趕到約定的地點時，已經遲到了十分鐘。

這是一家杭幫菜，巨大的落地窗戶前坐滿了食客。

「怎麼選了這麼一家，華而不實！」

沈鑫嘀咕了一聲，看一眼手機上老媽發來的桌號，推門走進去。

二十八號桌，臨窗，是個四人桌。

桌上已經坐著三個人，沈媽，還有一對陌生的母女。

沈媽笑眯眯的拉著兒子，「小鑫啊，媽媽來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朱阿姨，這是朱阿姨的女兒朱錦書，這是我兒子沈鑫。」

沈鑫臉色變了變，默然，卻知道分寸，「朱阿姨，你們好。媽，菜點了嗎？」

「還沒有呢，這不等你嗎？」

沈鑫拿過菜單，招來服務員點菜。

朱阿姨聽了幾個菜名，嘴角微微一勾－－這小夥子不小氣。

菜點完，沈媽媽笑道：「兒子，錦書是名語文老師，在十三中教書，教的還是高三呢！」

沈鑫這才抬頭認真地看姑娘一眼。

人如其名。

長相說不上有多麼出色，但氣質卻很乾凈溫婉，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眉眼彎彎的，讓人很舒服。

「女兒啊，沈鑫現在在市局工作，公務員。」朱媽媽也笑眯眯的給女兒介紹。

一個事業單位，一個公務員，這個組合是相親市場上的強強聯合。

沈媽媽覺得這介紹太簡單，趕緊補充，「我們家就這一個兒子，家裏房子剛剛拆遷。我兒子是個老實人，以前在部隊，後來在消防大隊，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

「我女兒也沒有男朋友，讀書都讀到二十六歲呢，青春都耽誤了。我們家也是給女兒準備了房子的。」楊媽媽不甘示弱。

「兒子現在工資是一萬，福利補貼什麼的，七七八八加起來什麼的，一年也不少。」

「我女兒工資和你兒子差不多，還私底幫幾個學生補課，現在補課費都是很貴的。」

相親的男女，按斤論兩的比較，沈鑫沉如水的目光裡，隱忍點點。

菜上來，大家動筷子。

兩個年輕人都沒怎麼開口說話，兩位媽媽卻已經連將來生了孩子，月子誰出力，照顧孩子誰出力都已經在商量了。

沈鑫被這些話壓得喘不過氣來，一抬頭，朱錦書正皺著眉，目光如水地向他看來。

目光對上，兩人相視一笑。

氣氛陡然輕鬆起來。

朱錦書端起茶壺，給沈鑫倒了杯茶；禮尚往來，沈鑫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筷子落下，察覺有道明晃晃的視線看過來，沈鑫扭頭，愣住了。

赫瑞文站在街對面，鏡片後的眸子，看不清裏面有什麼。

沈鑫心頭一慌！

他站那裏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