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鑫的確是撐不住了。

和朱家母女揮手道別後，他送沈媽媽回家，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沉寂了一路的老太太嘆了口氣。

「兒子，爸媽年紀大了，思想也老舊，跟不上你們年輕人新潮的想法。咱們家裏窮歸窮，但做人還是清清白白的。」

沈鑫一聽這話，連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爸媽不求你有多出息，就盼著你平平安安，結婚生子。」老太太看了兒子一眼，「你妹死得早，你就是這家裏的頂樑柱，有些責任是要擔起來的。」

「媽……」沈鑫胸口劇烈而無聲的起伏著。

「你要喜歡赫律師給你介紹的姑娘，媽也不反對，哪天把人帶家來，給爸媽看看；要覺得朱錦書還行，那就更好，凡事講究個門當戶對，咱們也不去高攀誰，低攀誰，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沈媽媽伸手用力拍了拍沈鑫的肩膀：「兒子，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你爸心臟做過手術，經不起刺激的。」

沈媽媽在小區門口下了車，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沈鑫獃獃地看著老太太有些微駝的背影，心疼的說不出話來。老太太活了一輩子，什麼沒見過，給兒子留著臉面呢！

他這輩子本來應該是個棄兒，是老兩口在這麼多孩子當中選擇了他，家裏再窮再苦也沒餓著他，冷著他，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個男人……

那個男人對他是真好啊，也是真愛他，都快愛到骨頭血液裡，如果自己這個時候退縮……

沈鑫連五臟六腑都被這兩個如果，想得疼了起來。

兩難，真是進退兩難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微微嘆了口氣，開車去隊裡加班。

隊裡更是一堆的事情，忙得連個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夜幕降臨，沈鑫心力交瘁的攤倒在椅子上。

「怎麼跟個死人似的！」趙明初走進來，踢了一腳沈鑫。

沈鑫動也沒動，有氣無力道：「累啊，趙隊！」

「我特麽比你還要累！」趙明初掏出香煙，「上頭已經開始施壓了，說那個朱其鋒是帝都十大青年，影響很壞，讓我們有罪定罪，無罪把人放了。老汪一晚上嘴上長了三個泡，都是急出來的。」

沈鑫撐著坐起來，「趙隊，別哼哼了，不就是加班嗎，成的。」

事實上，沈鑫也不想回去，回去怎麼面對呢？

低三下四的去哄他沒問題，可哄完以後呢，事情還擺在面前，根本沒有解決。

感情可以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一句「我愛你」就完事了，可面對以後的日子，兩人的未來，光光一句「我愛你」是不夠的，總得找出一個能讓彼此都接受的局面。

沈鑫捧著突突的太陽穴，感覺自己都快瘋了！

……

一連兩天，沈鑫把自己忙成一個陀螺，每時每分都在轉動著，一刻也停不下來。

第三天，他就發現不對了。

從前一天要發幾十條微信，連上個廁所都恨不得向他彙報的赫瑞

文竟然連個電話都沒有。

這天傍晚，他看著死了一樣的手機，拒絕了趙明初加班的要求，開車回了公寓。

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門打開，房間裡安安靜靜的，沒有赫瑞文的人影，他想了想，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消息。

消息發過去後，石沉大海。

他怎麼沒回我呢？

是不是還在生著我的氣？

沈鑫等得心煩意亂，捋起袖子就乾起了家務，打掃到赫瑞文的房間時，一看床頭櫃上的滿滿一煙灰缸的煙蒂，心又開始疼起來。

他拿著煙灰缸走出去，一抬頭，就看到赫瑞文站在玄關門口，一身黑色的風衣，臉似乎瘦了些，唇也更蒼白了。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任目光就這麼焦灼著。

「你捨得回來了？」赫瑞文脫掉外套，掛在衣架上。

沈鑫短暫的一愣之後，立刻反應過來：「你不也沒打電話給我？」

「我不打，你就不能主動給我打？」赫瑞文咬牙扭頭，眼睛裏都是痛。

「我……你過來！」沈鑫向他招招手。

「我為什麼要過來？」赫瑞文固執的站在原地。

背著他偷偷去相親，事後半句解釋的話都沒有，這兩天他是怎麼過來的？

一個人在黑茫茫的夜裏，枕邊放著手機，悲傷和想念，痛苦和不安都有。

沈鑫把煙灰缸一扔，直接衝過去，把人粗魯地按在了牆壁上。

赫瑞文倏地一愣，垂在腿側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沈鑫直視他，「我們談談。」

「談什麼？」赫瑞文心裏湧上驚慌，「談分手嗎？」

沈鑫皺了皺眉心，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我－愛－你！」

赫瑞文一下愣住了，嘴唇上的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了，唇一顫一顫道：「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沈鑫突然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我說，赫瑞文，我特麽愛你，你特麽耳朵聾了聽不見嗎？」

這兩天他連打個盹，腦子裏都是赫瑞文隔著玻璃向他看來的那一幕。

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其實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偏偏就像刻在他腦子裏一樣，那個表情清晰可見。

沈鑫的指尖發著抖，和他的聲音一樣：「我一直在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你知道不知道，啊，知道不知道？」

最後幾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眶都濕了。

這個王八蛋，跟蹤他，逼迫他，一步一步都是算計好的，讓他退無可退，讓他錐心撓肺，讓他半瘋半癲，讓他痛不欲生。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崩潰了！

「我……」

巨大的喜悅撲面而來，赫瑞文堵在喉嚨裡的那口氣一下喘不上來，他瀕臨死亡般咬上了沈鑫的唇。

他狠，沈鑫比他更狠。

他粗魯的揪著他後腦頭髮，強迫他仰起頭來，鋒利的牙齒撕咬上去……

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裡瀰漫，彷彿是燒到盡頭的引線，轟的一下，兩人都燒了起來。

赫瑞文就被摔到了床上，沈鑫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直接就撲了上去……

巨大的痛苦中，赫瑞文手指死死的擰緊床單，只有一個念頭：他終於說出來了－－他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