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瑞文：「摳膝蓋，一下又一下。這個在心理學上，是代表內心焦慮，焦灼的一個動作。」

沈鑫遲疑了一會，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她那會內心在焦灼著。」

「可以這麼理解。」

赫瑞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坐姿十分放鬆，雙腿交疊，目光直射進沈鑫的眼睛裏。

「反過來，你也可以問，是什麼讓她焦灼？」

沈鑫：「看來，我們對她監護人的審訊還不夠。謝謝你們跑這一趟，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們走。」

「不請吃飯嗎，沈sir？」宋年夕玩笑道，「我這個時候再趕回醫院，就只有喝剩湯的份了。」

「就是，都到飯點了。」赫瑞文幫腔。

沈鑫看了看手錶，站起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帶你們去附近隨便吃一點。」

赫瑞文掃了眼那衣服的牌子，眉頭緊鎖出一道深刻的紋路－－他參軍多年，又有一筆不小的退伍費用，現在工資也不低，為什麼還穿這麼爛大街的牌子。

……

飯店不大不小，很乾凈。

沈鑫點了六個菜，四葷兩素一湯，因為來得比較早，所以服務員上菜的速度很快。

沈鑫把三人的杯子、碗、筷統統拿到他面前，用熱水燙了一遍，才又還回去。

「吃吧，家常便飯。」

他招呼完，用手抓起一隻蝦子，翻殼去尾，自然而然的放進宋年夕碗裏，」

「謝謝。」宋年夕把蝦子送進嘴裏，「那小姑娘有什麼消息，一定記得告訴我。」

「會記得的。」沈鑫又把第二隻蝦子剝過去。

赫瑞文看著這一幕，心裏忽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脫口道：「怎麼就光幫她剝，我的呢？」

話落，兩人抬頭看他，一臉的不可思議。

赫瑞文臉色不變，：「我也是大老遠巴巴的跑了來，沈sir，不能區別對待啊！」

沈鑫抓起一隻蝦子，放進他碗裏。

赫瑞文：「……」還沒剝殼呢！

這時，宋年夕說：「沈鑫，我聽說你們那個巷子要拆遷了？」

「嗯，我也聽到了一點風聲，有這個可能。」

「真不想拆，那麼好的一個小院子，拆了住進樓房，都沒地方曬太陽。」

「房子有點老了，各方面設施都不行了，要真拆，也是好事。」

「要不要我讓陸續幫你打聽打聽？」

「不用打聽，到時候拆遷辦的人會上門的。」

「那……真要拆的話，我得回去住一晚上。對了，到時候叔叔阿姨要過渡的話，我那套小房子正好沒有人住，就讓叔叔阿姨住那邊吧。」

「行啊，到時候我付你房租！」

「付什麼房租啊，多幫我剝兩隻蝦子就行。」宋年夕微笑。

沈鑫彈了她一記腦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低頭剝蝦。

赫瑞文看著他手裏的蝦子，推開椅子站起來，「沈鑫，我去下衛生間。」

「好！」

沈鑫頭也沒抬，倒是宋年夕沖他笑了笑：「快點回來，菜要冷了。」

赫瑞文遲疑了下，走到吧枱，手指了指他們那桌，「服務員，買單。」

……

三人走出飯店，沈鑫突然伸出拳頭給了赫瑞文一拳。

赫瑞文肩上猝不及防的挨了沒輕沒重的襲擊，腳下頓失平衡，連退幾步，鏡架差點掉下來。

沈鑫非但不道歉，反而哈哈笑了起來。

赫瑞文：「……」

這野蠻人！

「他是在氣你買單的事情，尤其是在他的地盤上。」宋年夕到底了解沈鑫這人的脾氣，「你看我就不和他搶！」

「行了，就你話多，趕緊回去上班吧！」赫瑞文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宋年夕如此討厭過。

宋年夕瞪他，「沈鑫，把你的苦草分點給他，這傢夥火氣也大著呢！」

「對，我也需要找女朋友，你幫我介紹啊？」

赫瑞文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是看向沈鑫的，期盼著在他的臉上，哪怕是看到一絲絲不一樣的表情。

很可惜，那張臉除了笑，沒有任何錶情。

「我才不幫你介紹呢，你啊，多的是女人撲上來！」

宋年夕揮揮手：「沈鑫，我走了，你要空了給我電話，我們一起吃飯，安之念叨你好幾回了，工作別太辛苦，好好照顧自己。」

沈鑫雙手插在口袋裏，笑笑，沒說話。

車子絕塵而去，他掏出香煙，「叭」一聲點上，舒服的嘆了口氣，一扭頭，發現身邊還站著一人，看了看指間的煙，笑道：「怕熏著她，沒敢抽。」

「你快成婦女之友了，你！」赫瑞文口氣絕對不算動聽。

沈鑫吐出煙圈，墨汁一樣的眼睛眯了眯，「她們都是我妹妹，我看著她們一步步到現在，不容易。」

那你看看我！

赫瑞文在心裏補了一句，眼神中的熾熱遮也遮不住。

沈鑫正要側臉看他，突然手機響，他拿起來接聽了片刻，立刻掐了香煙：「赫瑞文，隊裡有事，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走吧。」

「什麼事？」

「那小姑娘案子的事情，馬上要提審他爸爸，得和緝毒大隊那邊做交接，我先走了，再聯繫，謝謝你買單，改天回請你。」

赫瑞文一把把人拉住，「別改天，說，哪天？」

「只要有空，哪天都可以。」

沈鑫揮開胳膊上的手，朝馬路兩旁看了看，飛奔著橫穿過馬路。

到了馬路那邊，他回首揮了下手，一秒鐘的時候，那手就放下了。

赫瑞文心口像是被冰磚堵上了，忽的一下喘不過氣來，他想，大概這一段時間自己接的病人太多了。

……

回到診所，助理嚴欣打招呼，「老闆，你回來了。」

赫瑞文冷冷看她一眼，沒理會，直接走進自己辦公室。

「老闆怎麼了，笑眯眯出去，板著臉回來？」嚴欣推了推一旁的趙悅，「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

趙悅吐了吐舌頭，「還沒娶老婆呢，哪來的更年期啊，多半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女朋友？」

嚴欣一個白眼翻出天際，「我在這裏工作三年，就沒見過他有什麼女朋友！」

「那就有男朋友羅！」趙悅一臉的興奮，小眼神裡的亮光啊，唰唰唰。

「也沒見過。」

「切！」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

一牆之隔的辦公室裡，赫瑞文站在窗前，背影孤寂，關於今天和沈鑫相處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他腦子裏反覆推敲。

想著自己抽了他嘴裏的煙，喝了他杯子裏的茶，就忍不住自己跟自己笑了一下；

想到他對自己想找女朋友時的無動於衷，又有些失魂落魄。

想著，想著，他心裏忽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甘。

就這麼遠遠的看著嗎？

一輩子都不告訴他？

手機響，是大姐赫瑞打來的電話，言簡意賅只有一句話：「晚上七點，辛味軒，16號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