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驚玉家住城鄉結合部沒有錯，並沒有拆遷，幾十萬也是沒有的事，估計揮霍的是救助小姑娘的錢。

沈鑫掏出香煙，夾在手裡，「大姐，他們家最近來過客人嗎？或者有親戚上門嗎？」

「沒有，從來沒見過，連那丫頭的父母都沒來過，說是都在廣州那邊打工賺大錢呢。」

「那他們平常都做點什麼呢？」

「老頭子好像是做門衛的吧，也不知道在哪裡做；老太婆就在家洗洗弄弄，吃了飯會去小桃園那邊跳廣場舞。這老太婆嘴賤的不得了，而且手腳不幹凈，我掛門口的香腸就是她偷吃的，被我逮住了還不承認，罵得比我還凶！」

中年婦女一說到這裡，氣得肥大的胸脯顫啊顫的，「再有下一回，我非活撕了她不可，這老婊子。」

赫瑞文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酸爽的炸起來了，趕緊搶過沈鑫手裡的煙，點燃了壓壓驚。

沈鑫：「……」這傢夥怎麼老喜歡搶他的煙。

沈鑫：「大姐，你覺得這小姑娘是自己離家出走的，還是被人拐走的？」

「這我哪能知道！」

中年婦人瞄了他一眼，「就是突然沒的，剛開始也沒注意，後來才發現的。要不說那對老不死的是人渣啊，自己的親孫女不見了，也不報警，隔了兩三天才報警，鬼知道是不是他們把人扔的。」

「你一句話也沒和那小姑娘說過嗎？」

「說了，她不搭理我。」中年婦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估計這裡是有問題的。」

「謝謝！」

沈鑫從皮夾子裡掏出來兩百塊錢：「謝謝大姐，要是還想到什麼，打我的電話，這是我名片。」

「我想起來了！」

中年婦人飛快的抽走錢，嘿嘿笑了下，「那孩子走丟的前幾天，老頭子接到個電話，老太婆就在邊上罵，罵得難聽哩，我聽著……應該是孩子的媽，好像說是要把孩子接走還是什麼的，老太婆不肯呢。」

「還有嗎？」沈鑫問。

「暫時沒有了！」中年婦女低頭看看名片，「喲，你叫沈鑫啊，這名字挺好聽，我女兒有個同學也叫……唉，你們怎麼走了啊，我還沒告訴他們在哪個醫院呢……」

赫瑞文一口氣走出五十米，這才鬆開了手，鬆手的同時，他把煙蒂遞了過去：「幫我扔了。」

沈鑫看看煙蒂，再看看他綳著的黑臉。

好吧，那女人的口臭他也沒辦法忍，赫少爺能忍這麼久……煙屁股幫他扔了。

「這個片區的醫院是鐵路醫院，因為突發性心臟病，應該在急診，走吧，我陪你去一趟。還有！」

赫瑞文把手插進口袋裡，一臉嚴肅道：「你一個月工資賺幾個錢，這邊給兩百，那邊給兩百……」

怪不得連件像樣的外套都沒有！

真特麽的糟心！

赫瑞文的冷著臉，扭頭就走。

沈鑫從他這句話裡，感覺到了某種說不出的著急感，心想：又不是花他的錢，他著急什麼？

……

鐵醫的急診和人民醫院的急診簡直沒法比。

環境又老，人又多，就好像菜市場一樣，這對於赫瑞文這樣有嚴重潔癖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噩夢，連頭髮絲都在叫囂著憤怒。

沈鑫太清楚赫少爺的脾性，見有人快撞上來時，拉他一下；人群擠來時，又護在了他前面。

肉眼可見的，頭髮絲上的憤怒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嘴角一抹往上揚的弧度。

赫瑞文的判斷沒有錯，老夫妻倆住在六人一間的病房裡，老頭正在掛水，老太婆在趴著床邊打瞌睡。

見他們來，兩人都有點吃驚。

沈鑫掏出證件，「警察，來了解一下孩子的情況。」

「怎麼又要了解，我們都已經做過兩次筆錄了，你們這些人就知道折騰我們老的，病都給你們折騰出來了，看病的錢報銷不報銷啊！」老太婆吊著兩隻渾濁的眼睛。

「大媽！」沈鑫素來好脾氣，「我們需要再詳細了解下，請您配合。」

「醫藥費報銷了，我就配合，否則我沒那個閑功夫。」

沈鑫正要再勸，突然胸口挨了肘子，赫瑞文上前一步。

「不配合是吧，那石驚玉那筆錢我們就要派人好好審計審計，怎麼花的，花哪裡去了，知道侵佔社會捐助的下場是什麼嗎？坐牢！」

「配合，配合，誰說我們不配合！」

老太婆立刻變了張臉，連椅子都讓出來了，「警察同志，您坐，您坐，咱們有話好好說啊，你看你這脾氣！」

……

兩個小時後，兩人走出醫院，沒急著下停車場，而是到外面吸煙區，一人點了支煙。

醫院門口熱鬧非凡，喇叭聲，叫賣聲此起彼伏。

赫瑞文面沉如水，「這對老夫妻你們最好派人盯著，謊話連篇。」

「哪裡看出來？」沈鑫也看出來了，卻忍不住想聽聽他的觀點。

「太明顯了！」

赫瑞文彈了彈煙灰：「老女人每說幾句話，眼睛都會下意識地去看老頭，這在心理學上是有意識撒謊的表現，換句話說，他們事先統一過口徑。」

赫瑞文五官好似一副畫，對自己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控制的近乎準確，絕不泄露一點情緒。

這個時候的他，簡直像極了專家、教授，沈鑫看他的目光，帶著尊敬。

「而那個老頭的問題更大些，眼神閃爍不停，幾乎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你有沒有注意到他裹在被子裡的腿？」

沈鑫搖頭。

「我計算了下頻率，三四分鐘，他的腿就會動一動，如果沒有那床被子做掩蓋，用一個詞可以準確的形容他。」

「什麼？」

「坐立不安。」

「在問到為什麼孩子不見兩天才報警這個問題上，這夫妻兩說的話，連停頓都是一模一樣的，說明什麼？」

赫瑞文自問自答：「說明，他們就這個問題，反反覆復商量過，最後形成統一答案，而且這個答案在他們的心裡演練過很多遍。」

沈鑫看著他的側臉，內心突然生出毫無由來的念頭：讀書多的人，真的不一樣。

「以為孩子出去玩了－－這種借口簡直就是幼稚，相信不用我再解釋，你應該聽出來不對勁了吧，審訊的重點就在這兩人上！」

赫瑞文對上他的視線，突然向前逼近一步的，目光深深。

「沈sir，現在，是不是可以陪我去喝杯手沖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