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赫律師，我出去打個電話！」

赫瑞言眼神幽幽的。

律師這一行，如果一味的走康莊大道，只會撞得頭破血流；有時候心機和手段才是成功的關鍵。

這個道理，還是前夫教會她的。

想到前夫……赫瑞言嘴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嘲諷不加掩飾，然後，回到椅子上繼續工作。

十分鐘後，陸續打完電話進來，眼裡明顯有喜悅：「赫律師，安排好了，下午兩點可以見面，時間是半個小時。」

赫瑞言放在鍵盤上的手，微微一頓，淡聲道：「如果我是你，現在一定會把那個女大學生約出來，然後送套比碧桂園更高檔的房子給她。」

陸續一愣。

赫瑞言笑了下，左側的黑色耳釘亮若星辰，「三少，你一定要相信枕頭風是有用的；還有，打人一巴掌，就得喂顆糖，否則，被打的那個人，永遠會記得這一巴掌。」

陸續張了張嘴，但這一瞬，跟有風堵住喉嚨眼似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剛剛在電話裡，大哥就是這麼和他交待的。

陸家三代為官，大哥是爺爺一手調教出來的，為官之道，為人之道受老爺子影響很深，以致於養成了他八面玲瓏的性格。

所以，大哥才能成為陸家將來的接班人。

而面前這個赫瑞言……

陸續心有戚戚，他有種赫瑞言就是大哥感覺，一樣的讓人敬畏和心服口服。

……

下午一點四十五分。

陸續的越野車停在經偵科的門口，赫瑞言從車上下來。

「赫律師，我是在外面等你，還是跟你一起進去。」

「等！」

赫瑞言態度果斷的扔下一個字，尖尖的高跟鞋跨上台階。

玻璃大門前，有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大步向她走過來，臉含無奈：「赫瑞言，就這麼著你都能見到人，牛！」

赫瑞言擰眉，淡笑：「溫琛，我一開始就說，你們經偵科攔不住我。」

「是，是，攔不住！」溫琛壓低了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聲音道：「我也不想攔，上面壓得很緊，你別讓我為難。」

赫瑞言笑意未散，「認識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讓你為難過？」

「那倒是！」

……

經偵科辦公大樓，和市局不太一樣，更寬敞，更豪華一點，可見不差錢。

溫琛指了指玻璃窗，「你的人。」

赫瑞言目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審訊室的房間並不亮，就檯燈發出微光，朦朦朧朧的。男人把外套脫了，露出質地良好的羊絨衫，身體坐得筆直。

是個極其有教養的男人！

赫瑞言眼神比微光還有溫淡，低頭看了看時間，「計時開始。」

……

門打開，陸繹下意識抬頭去看，先是一愣，再是一驚，最後歸於平靜。

赫瑞言走到他面前，坐下，「我是赫瑞言，你的代理律師。」

「你和赫瑞文長得不太像！」陸繹聲音很平靜，目光淡淡，筆直而望，看起來沒有絲毫攻擊性。

赫瑞言蹙了下眉。

為了這個case，她把陸家三兄弟都調查了一下，眼前這個男人的過往經歷，都在她的電腦文檔裡。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對他……無好感！

「陸先生，你目前的情況不是很好，經偵科已經查封了陸氏集團的電腦和財務。動靜這麼大，消息瞞不了多久，後果是什麼知道嗎？」

赫瑞言的聲音很好聽，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陸繹卻在裡面聽出了幾分嘲諷。

「知道，消息一旦傳出去，陸氏股票大跌，董事會召開緊急會議，我在陸氏的地位岌岌可危！」

赫瑞言勾唇：「後果想得很清楚，前因可以聊聊嗎？」

陸繹目光越過她，沒說話。

氣氛陷入黯然。

赫瑞言：「陸先生，你的弟弟等在外面，他為了我們這次見面，到目前為止已經花出去三千萬。如果你繼續保持沉默，我的律師費不會少一毛錢，倒是你……」

微光中，陸繹的眼神情緒翻湧，赫瑞言亦目光如刀，就這一秒鐘的對視，陸繹瞬間敗下陣來。

但他的眼神似乎並不甘心，硬茬茬的：「你想問什麼？」

赫瑞言忽的一笑，緩緩抬起手，指著陸繹，食指在空中用力點了點，「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還有，說話態度給我放尊重些，否則……」

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陸繹用力的咬了下牙，心道：這特麽什麼女人，就是土匪一樣，錯，比土匪還要霸氣。

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錢，的確是我作主轉出去的，打算做科技研發，沒通過董事會，是因為風險非常大，我本來打算用自己的積蓄，把這個窟窿填上。」

陸繹低頭斂眉，「為什麼被人舉報，我不太清楚，但確實沒有做違法的事情。公司的電腦和財務應該沒問題，我現在的訴求是，把事情壓下來，把陸氏集團的損失降到最低。」

「是什麼原因，讓你去研究新型的操作系統。」

陸繹猛的抬起頭，腦子裡忽然一陣空白，「你，你怎麼知道我的科研是操作系統？」

「這不是你要關心的問題！」赫瑞言定定地看著他：「回答我的問題！」

「你……」

陸繹放在桌上的手，驀的收緊了，倘若坐在他面前的是個男人，他早一拳揮上去了。

這什麼人哪？

兩個人，無聲對視。

空氣流動得越來越慢，最後粘稠凝固。

陸繹再一次敗下陣來，「陸氏集團需要產業升級，房地產的紅利時代過去，只有研發新科技，才能走得更高、更遠！」

「哼！」

「你哼什麼哼？」陸繹怒目。

赫瑞言冷笑：「十幾個億的真金白銀扔下去，虧了是自己的，賺了是大家的，陸先生，我建議你可以找我幫你擬一份遺產清算。」

陸繹：「……」

「這麼有奉獻精神，還要錢做什麼，直接分了得了。」

「赫瑞言！」陸繹面紅耳赤，雙目噴火。

赫瑞言輕輕地笑起來，「陸雷鋒，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建議你對警察叔叔坦白從寬，他們或許因為感動，而頒發你一個好市民獎勵。」

陸繹感覺自己像是要被撕裂成兩半，一半打死這不男不女的人妖，一半，堵住這張不說好話的嘴。

「至於陸氏集團……反正你也不會那麼快出來，就不用操心了。但你的訴求，我會盡量幫你滿足。畢竟，我也是拿了高額律師費的。」

陸繹咬牙：「赫瑞言，別太狂……」

「路還長，人生指不定誰輝煌？」

赫瑞言笑笑：「我輝煌依舊，但陸先生的輝煌就很難說，至少，你的錢是通過地下錢莊出去的，光這一條的量刑，不是巨額罰款，就是坐牢。」

「赫瑞言，你別太過份，你拿了我們陸家的律師費，應該幫我說話。」陸繹實在忍無可忍，這女人搞得她像是個祖宗一樣。

「我正是這麼做的，陸先生？」

「你……」陸繹人生第一次露出的表情，跟炸了毛的貓似的，要吃人。

赫瑞言站起來，冷笑一聲，涼颼颼地答：「勞煩陸先生再熬兩到三天，看在陸家律師費的份上，我一定盡量把你撈出來。」

她走到門口，扭頭，「忘了告訴你，一般這種官司，我的收費是你通過錢莊出去錢的百分之五。」

「砰」的一聲，門關上。

陸繹胸口上下起伏。

這老三，請的人是來救他的，還是來氣他的？

……

走出大樓，陸續迎上來，「怎麼樣，赫律師？」

赫瑞言冷靜道：「想辦法調錢，以你二哥的名義，把陸氏帳面缺的錢平掉；這樣一來，出去的這些錢就是你二哥的私人行為，和陸氏集團無關。」

「好！」

「召開新聞發布會，陸氏集團正在研發屬於自己國內的操作系統，用來對抗國外某知名品牌，這是個利國利民好事，也可以為你們陸氏集團藉機造一下勢，發布會的最後，告知全社會陸二少的去向，並重點提出是因為有人故意舉報，讓全社會輿論對經偵科造成壓力。」

陸續覺得自己上一秒，心頭微涼；但下一秒，就燃燒成沸點。

赫瑞言抬了抬下巴，眼中寒光一閃：「最後，將朱其峰的身世露一點出來，不需要實捶，似是而非就可以了。這一招，讓溫老心裡掂量掂量。」

陸續張嘴數次，卻沒有蹦出一個字兒。

「行了，這三步走完，他應該沒事。」赫瑞言伸手攔了輛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陸續恍然回神，「赫律師，我送你？」

「不用！」

赫瑞言撥了下眼前的碎發，「我去救個二貨，你們家那位出來後，請讓他把律師費結我結清。」

陸續：「……」

怎麼這話聽起來，他二哥也跟個二貨似的？

……

「哥，她就是這麼交待的，還說二哥很快就會出來。」

電話那頭，陸紹長久的沉默。

這三招，看似平淡無奇，實則一招比一招厲害。

國內的操作系統，幾乎沒有自發研究的，都從國外花大價格購買，陸氏集團花大價格研發，一下子佔領了輿論的製高點。

老二因為這個被舉報，舉報的人被貼上小人標誌，破壞的不僅僅是老二和陸氏集團的名譽，而是整個民族振興大事。

此二項為陽謀，最後暴出朱其鋒的事情，為陰謀，陰謀用來對付小人，目的在於告訴溫老－－你要魚死，我就網破。

許久，陸紹開口：「所有的事情，都照赫律師吩咐的去做。」

「是，大哥。」

「還有，等老二出來後，我們三兄弟一起請赫律師吃個飯，陸氏集團以後所有法律事項，都交給她做。」

「大哥，是不是你也覺得這個赫律師很厲害？」

「老三！」

陸紹輕嘆了口氣：「何止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