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瑞言聲音融進平安夜的夜色，「你要真喜歡我，以後，就別拿他來說事。」

尾音綿綿，生生聽出了一絲冷意，李由歉意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

赫瑞言一笑了之：「在感情上，我句句都是實話。」

「赫瑞言，其實沒有那麼多一見鍾情，感覺這種東西，應該是可以培養一下的。」

李由的語氣，表情，眼神都是坦蕩乾淨的，不過分甜膩，在恰到好處的範圍內。

赫瑞言不得不尖酸一下，「我不和姓李的男人培養感情，前小叔子。」

四個字出來，李由果然皺眉。

「平安夜快樂，剛剛的話，我隻當你開玩笑。」赫瑞言撂下話就走。

連背影都是乾乾脆脆的，霓虹作陪，寒風陣陣，她踏進夜色裡，沒有回頭。

「我這人，從來不開玩笑。」

李由低喃，從口袋裏掏出香煙，正要點燃，突然察覺到空氣中有異樣，猛的一抬頭，怔愣。

不知道什麼時候，二樓的平台處站著一個人，閃爍的霓虹燈映著他陰沉的臉，有山雨欲來的趨勢。

是李乾。

李由收回視線，不緊不慢的把煙點著，吐出一口煙圈後才淺笑道：「大哥，胃不好就不要在寒風裏站著了。」

李乾沒作聲，嘴角的冷笑，比這夜還要冷。

兩兄弟無聲對視。

男人有很多類，但李家的男人卻只有一個類型，溫潤如玉這個詞，是為李家男人量身定做。

李乾沒有穿外套，白色商務襯衫工工整整，衣袖挽上半截，手臂勻稱結實，如果他揮拳上來……

李由彈彈煙灰，自己應該是打得過的。

但李乾沒有任何動作，他平靜的收回視線，然後轉身走進室內。

李由長鬆一口氣，寒風一吹，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襯衫貼在了後背上，全是冷汗。

李家三房共有男丁五人，大房只有李乾一個男丁，但抵不住人家基因好，一個頂倆。

從小，李乾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各種出色先不說，隻說這人的為人處事，那只有用八面玲瓏來形容。

李家從南邊遷到北邊，李乾把帝都的人際關係玩得活靈活現，這才有了李家人現在的風光。

他成為當家人，李家沒有一個人敢說個「不」字。這人除了在婚姻上跌了個跟鬥外，別的事情所向披靡。

「李由，你怎麼站在這裏？」幾米之外陸繹和張大龍齊唰唰地看著他。

李由故作輕鬆道：「別走啊，第二場還沒開始，今天是平安夜。」

「好啊，好啊！」張大龍翹著蘭花指，興高采烈道：「我得了大獎，我來請客，不醉不歸啊，讓我們的青春躁動起來吧！」

陸繹當這人是空氣，走到李由身旁，「你臉色不太好看！」

「表白被拒，能好看嗎？」

陸繹右眼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腦子裏突然浮出赫瑞言孤獨坐在長椅上的情形，手指摳了摳自己的掌心，「那陪你喝酒吧！」

酒是治療男人失戀最好的武器。

……

前面紅燈，赫瑞言把車停下來，手機嗡的一聲響，是條短訊。

「言言，我說了，我用五年來懲罰自己犯下的錯誤，今天是最後一天。」

有病！

赫瑞言把手機一扔，屏幕閃爍，是赫瑞尋打來的。

「喂，大姐？」

「言言，在哪裏呢？」

「剛剛應酬完，準備回家，你呢？」

「和你姐夫看完電影回來，沒什麼事，就是祝你平安夜快樂，紅包已經打你支付寶上了……」

「言言，還有你姐夫的，平安夜快樂噢，禮物明天等你回來再給，大禮，每個人都有！」

赫瑞言笑：「姐，姐夫中了大獎嗎，又是紅包，又是大禮的，怎麼這麼高興？」

「言言，我有了！」

「有什麼了？」

「孩子！」

「真的？」

赫瑞言猛打一記方向盤，在馬路中間生生調了個頭，激動得語調都變了，「姐，我二十分鐘到你家，快，快給媽打電話！」

「我們就在媽家，小文和他媳婦也在，爸爸在給我熬湯，你快來吧！」

赫瑞言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開得飛起來。

……

赫瑞尋今年三十七，和鍾赤陽結婚十年，前五年拚事業，沒打算要孩子；等事業有成了，想要孩子的時候，要不上了。

吃中藥，看名醫，折騰了好些年，兩人心灰意冷都打算丁克了，結果天使降臨！

羅玲玲女士在黃土埋到胸前的時候，有了第三代，整個人高興的炸裂，她炸裂的結果就是把兒子、媳婦都叫了回來。

赫瑞言進屋的時候，一家人都圍著赫瑞尋，跟保護太后老佛爺似的。

「二姐，你來了，大姐懷孕了，我要當舅舅了。」

赫瑞言一巴掌拍過去，「你確定你不是舅媽？讓開！」

赫瑞文可憐巴巴的看了沈鑫一眼，可憐巴巴的把主位讓出來，沈鑫把人往懷裏摟摟，舅媽這個稱呼的確很適合他的文文。

「幾個月了？」

「四十五天。」

「各項指標怎麼樣？」

「醫生說挺好的。」

赫瑞言點點頭，「明天我幫你找個專家再看看。姐夫，大姐這算高齡產婦，你給我小心點。」

鍾赤陽樂得嘿嘿傻笑：「那必須的。」

赫瑞言：「爸，媽，你們兩個也別只顧著恩愛，以後每天給姐送午飯，外面快餐都是地溝油，一點營養都沒有。」

「你爸還工作呢，我還有學校的一些事情呢！」羅玲玲女士小聲抗議。

赫瑞言霸氣的扔給她三個字：「都辭了！」

赫家夫妻對視一眼，認命的點點頭。

鍾赤陽媽媽前幾年得了癌症走了，鍾爸爸一個大男人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也只有他們老夫妻二人上了。

「還有你？」

赫瑞文明顯底氣不足：「二姐，我怎麼了？」

「家裏就你閑人一個，以後大姐產檢，建這個卡，建那個卡都由你負責陪同。」

「那你做什麼？」赫瑞文同學反駁。

赫瑞言冷笑：「賺錢，養活你這個廢物！」

戳心啊！

赫瑞文垂下腦袋。會賺錢了不起啊，我也會啊，我不過是懶了一點而已。

一隻大手扶上他的腦袋，沈鑫象安慰性的揉了兩下，二姐說得很對，一個連油瓶都不扶的男人，不就是個廢物嗎！

……

平安夜的狂歡，已經無法壓製李由蠢蠢欲動的心，只能用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一個局裏只要有一個心事重重的人，這個局就悶了；再加上陸繹也隻抽煙喝酒，不說話，張大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想：這是來狂歡的呢，還是來哀悼的。

無聊之極，他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給赫瑞文發了個條消息。

小日本頗為狡猾，沒有問「在不」「忙不忙」，而是直接來了一句：「我在酒吧，你過來，有天大的事。」

半個小時後，就在哀悼會進入高潮的時候，赫瑞文帶著他媳婦顛顛的來了。

「龍哥，什麼天大的事？」

張大龍嘿嘿乾笑：「來來來，我幫你介紹個大老闆，這一位李由……」

赫瑞文一臉驚訝：「李哥？」

李由眼睛微亮：「赫瑞文？」

張大龍：「你們認識？」

包間短暫安靜。

赫瑞文笑；「我和李哥早就認識了，二少介紹的，李哥幫過我大忙，我還沒說謝謝呢。」

李由把酒杯遞過去，目光在沈鑫臉上掃了一眼，「謝什麼謝，陪我喝一杯就行。」

「一杯哪行啊。」赫瑞文先乾為盡，「李哥，上次的事真謝謝了，小鑫，你敬李哥一杯。」

沈鑫：「李哥，我敬你，真心感謝。」

李由眯了下眼睛：「別那麼客氣，都是自己人，坐吧。服務員，再上三打黑啤，兩個果盤，對了，那案子應該破了吧，」

赫瑞文：「破了。」

提起案子，張大龍有些興奮，「我們三個都受了傷。」

李由淺笑道：「怎麼受的傷啊，說來聽聽。」

「我來說！」張大龍自告奮勇。

陸繹看著突然熱鬧起來的場子，看著李由臉上的笑，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李由和赫瑞文的見面是他在中間牽線的，但他們兩個關係其實應該是遠了好幾層的親戚。

赫瑞文第一次見面表現出來的樣子，顯然是不認識李由的；

那麼李由呢？

以李由對赫瑞言默默喜歡了五年，會不知道赫瑞文的存在嗎？

他應該是早就知道赫瑞文的存在的，否則也不會在小紅樓那件事情上出那麼大的力。

也就自己傻乎乎的。

這一發現，讓陸繹不由重新審視李由這個人，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又說不出不對在什麼地方，許久才在腦海裡浮現一個詞：深沉。

那邊，張大龍講到了緊要關頭，已經開始眉飛色舞，手舞足蹈了，陸繹隻覺得無聊透頂，給李由發了一條消息，悄無聲息的拿著衣服離開。

回家洗澡睡覺，睡到一半的時候，張大龍的電話打進來，「二少，二少你在哪，開門開門快開門……」

「這王八蛋！」

陸繹低咒了一聲，爬起來給張大龍開門。

一股嗆人的酒味撲面而來，酒鬼沖陸繹嘿嘿傻笑：「我說二少，你走那麼早幹什麼，你知道後面誰來了嗎？言姐啊！」

陸繹心中一動，「她怎麼來了？」

「她被赫瑞文叫來喝酒啊，對了，赫瑞文這傻小子等她姐來了，才知道李哥是前姐夫隔了房的小叔子，這小子是不是和沈鑫呆的時間長了，也變傻了……嘔……」

陸繹掩著鼻子，抬起腳沖張大龍屁股踢過去，「你小子要敢吐一地，我把你塞馬桶裡……滾回自己的房間。」

張大龍踉踉蹌蹌的滾了。

陸繹回房間，關燈的瞬間腦子裏又浮出一個問題：這赫瑞言和李乾難道沒有辦過婚禮？否則，赫瑞文又怎麼可能跟李由不認識？

不對啊！

這事和他有半毛錢關係嗎？

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去琢磨那人妖的事情？

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