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李家。

李家的家規：過年三房必須聚在一起，零點以後，李老爺子接受小輩磕頭拜年，發完壓歲錢，才準散開。

李乾看著濟濟一堂的客廳，走到外頭庭院裏抽煙，時不時的打開手機看微信。

「在等赫瑞言的消息？」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

李乾彈了彈煙灰，沉默以對。

李由看著這人的孤寂的背影，莫名有種喜悅湧上來，他走到他身邊，沉沉笑道：「我聽說她跟著陸二少回陸家過年了。這年都過了，離結婚還會遠嗎？」

頓了頓，他用一種異常油滑的腔調說：「大堂兄，可喜可賀啊，你到底是輸了！」

這話，像一把冰錐，一下穿到李乾的胸口上，冰冷的澆注進他心裏。

他轉身，黑沉沉的眼睛看著李由，冷笑道：「堂弟，比起我來，你更可悲可嘆，我至少輸得光明磊落，你呢？」

李由臉色驟然發黑，真想一拳打過去，把那張俊臉打開花。

陳年舊事，破碎記憶湧上心頭。

他自打懂事起，就對這個李乾嫉妒無比，他就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樣樣出色。

除了自身條件外，他的外祖一家更是為他增色不少，親戚朋友甚至認為，李乾拉的屎，都會比別人高貴三分。

說一句不厚道的話，他李由的童年，青年都活在這人的陰影下。

後來李乾戀愛，結婚，娶的赫瑞言不僅家世出眾，相貌，身材，學歷都拿得出手，他的婚姻被李氏家族的人奉為典範！

「李由！」

李乾突然喊了他一聲，嘴角的弧度很淡：「你真愛赫瑞言嗎？還是把她當成打敗我的一個工具？」

心裏最深處的齷齪被人驟然撕開，李由臉色唰的一下難看起來，肺都快被他氣炸了，卻愣是咬著牙不吱聲。

他看透了他！

自己從偷偷喜歡赫瑞言，到後來光明正大的追求，潛意識裏就是想戰勝李乾。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些年他內心常常天人交戰，一方面他要說服自己，自己是真的愛赫瑞言的；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卑鄙，和躲在暗處的小人沒什麼兩樣。

「五年，你呆在赫瑞言身邊五年，陸二少和她認識不過短短半年，結果她被陸二少追走，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李乾掐滅香煙，上前一步，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很簡單，因為陸二少是用真心在追她，而你……是用自以為真心的假象在追她！堂弟，你說你是不是可悲可嘆那！」

無從逃避的真相，被人猝不及防的說出來，戳得李由心裏一陣一陣的難過。

他一把揪住李乾的前襟，惱羞成怒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可憐可悲，最可憐的人是你，懺悔了五年，什麼都得不到？」

李乾被人說中痛處，反手揪住李由的胸口，「找地兒，打一架啊？」

「打啊，誰怕誰啊，老子早就想揍你了！」

「很好，我也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兩人同時鬆開手，一前一後開車離開李宅，車子在無人馬路上疾馳，半個小時後，在一處空曠的草坪旁停下來。

兩人同時跳下車，一個把大衣扔車頂，一個把西裝踩腳下，像兩頭野獸碰撞到一起，拳頭狠狠砸向對方……

不死不休。

最後砰砰兩聲同時倒地。

李由扭頭吐出一口血水，咬牙切齒道：「你也不是樣樣厲害，打架就打不過我！」

李乾：「是嗎，明明剛才你比我先倒下！」

李由：「放屁，老子比你晚0．1秒！」

李乾：「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李由：「不服？再來！」

李乾：「來就來！」

兩人掙扎著爬起來，短暫的衝動在看到對方慘之又慘的模樣後，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摁了下去，轉瞬間煙消雲散。

砰砰兩聲倒下去！

許久！

李由無聲笑起來，「你猜陸繹這個王八蛋這會做什麼？」

李乾扯扯嘴角沒理他。

「在赫瑞言的身體裡爽呢！」李由動了動手指頭，「我們特麽的為什麼非要這樣？有病吧！」

李乾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呼呼的北風刮在兩人身上，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噗嗤笑了一聲，接著，另一個人也笑了。

笑聲越來越大！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李由喘著粗氣道：「李乾，等老子傷養好了，要找十七八個女人，個個比赫瑞言年輕，比赫瑞言好看！老子一晚睡一個！」

李乾舔了舔嘴角的血漬：「我也想！」

李由：「你今天一個人跑外頭抽煙，是被老頭罵了吧？」

李乾：「我沒出手幫溫老，他罵我忘恩負義！」

李由：「活該！」

李乾：「是活該！」

李由：「華亭易主，南京那塊地，你打算怎麼辦？」

李乾：「繼續合作，老子搶女人搶不過陸繹，在商場上絕不讓他，分毫必爭，一毛錢都不會讓他多掙的。」

李由：「還惦記著赫瑞言？」

李乾：「惦記！」

李由：「我不惦記了，死都不惦記了，我要找個溫柔如水的，老子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的那種……嘶……老子肋骨好像被你打斷了。」

李乾勾唇，「我的肋骨似乎也斷了！」

半個小時後，救護車呼嘯而來！

於是整個一個春節假期，李乾李由兩兄弟在醫院裏VIP病房裏足足躺了七天。

出院那天，李玉親自來接她哥回家，結果發現李由正在大堂哥李乾的病房間裡下棋。

兩個男人，一個溫潤如玉，一個爽利穩重，陽光照在兩人身上，像是踱了一層光。

李由放下黑子：「堂哥，認輸吧，這棋放下去，我贏定了！」

李乾拿著白子深思：「未必啊，兄弟，什麼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瞧瞧，這就是！」

李由：「嘿，你個陰險狡詐的！」

李乾：「謝謝，過獎！」

李由：「一會出院了擼串去，我最近嘴裏淡出鳥味！」

李乾：「可以啊，超級辣那種！」

李由：「你可真特麽變態啊！」

李乾：「我一向變態，你才知道嗎？」

李由：「靠，誰怕誰，超級辣就超級辣！」

李乾：「你付錢，醫藥費是我付的！」

李由：「靠，你連這點便宜都要佔，還是不是男人？」

李乾：「對你，不是！」

兩人同時沖對方豎起中指。

李玉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沒做夢吧，眼前的這一切，怎麼這麼玄幻的呢！

手足兄弟，你嫉妒我，我討厭你！

終於有一天，他們與對方握手，言和，以成年人的方式，體體面面！

因為，他們的身體裡始終流著同樣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