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一聽到這聲音，整張臉都變了，他猛的扭頭去看。

光影裡緩緩走進來一個人，很高，很瘦，很蒼白，臉上幾乎像是隻掛了一層皮一樣，漆黑的瞳孔裡有著很激烈的東西，但也只是在眼底。

而此刻，不光陸續變了臉色，所有人的臉色都呈現出驚人的詫異。

阮奕清？

他怎麼會來？

他怎麼瘦成了這樣？

阮奕清緩緩走到陸續身旁，從他手裏拿過匕首，慢慢勾起嘴角，「好久不見啊，小續！」

陸續的手微微發抖，想讓自己平靜，全然無用，深呼吸一口，又深呼吸一口。

原來那天在機場電梯裡戴著口罩的男人……

「果然是……你！」

最後一個字沒落地，阮奕清的腳抬了起來，一腳把陸續踢飛出幾米遠。

陸續身體飛出去，恰好落在離宋年夕只有一米遠的地方。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但到底遲了半秒－－阮奕清冷酷的面孔已經到了眼前，一拳狠狠的砸在他胸口。

「噗！」

陸續噴出滿口血。

「這一腳！」

阮奕清彎腰，低頭，冷冰冰道：「是我為妹妹踢的，早該踢了。」

變化，只在剎那之間，當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阮奕清已經大步走到張大龍面前，一把將他揪起來，隨即那把匕首橫在張大龍的脖子上。

「哥，哥！」

阮奕潔看到這一幕，腎上腺素一下子飆到了最高，整個臉因為興奮而變形，「殺了他們，我們一起殺了他們！」

阮奕清深深看她一眼，冷笑道：「我把你送走，其實就想一個人動手，結果沒想到……」

「沒關係的，哥，來得及，來得及，你說，要他們怎麼死，咱們先殺哪一個？我手裏有點火器，砰－－，一下就炸沒了，哈哈哈哈，都炸沒了！」

阮奕潔充血的眼睛裏有著如野獸嘶咬獵物一樣的興奮，「嘭嘭……死光光……哈哈哈……哈哈哈！」

「小潔，能把姓宋的，留給我嗎？」

阮奕清發出的聲音壓抑著興奮，「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想讓她死了！不，我不想讓她死，我要放光她身體裡的所有的血，慢慢折磨她，再讓她去死！」

「阮奕清！」陸繹的嘶吼響徹夜空，「你還是人嗎？」

厲寧：「你動他們一下，我殺了你全家！」

「哥，他們急了，哈哈哈，他們狗急跳牆了，好啊，好啊，我們交換啊，你殺她，我殺他，真讓人興奮呢！」

阮奕潔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一下子鬆開了手。

這時，阮奕清也放開張大龍。

兄妹倆錯身而過，阮奕潔調皮地沖阮奕清眨了眨眼睛，此刻她才發現阮奕清的眼睛裏有無數的血絲，兩頰凹陷著，顯得顴骨異常的突出。

她的內心彷彿被輕輕觸動了一下，聲音不自覺的緩和下來：「哥，你怎麼瘦……」

瘦字剛發出聲，阮奕清突然動了。

他右手一下子握住了阮奕潔的右手，死命一扭，然後身子躍起來，就像當頭而下的猛禽，從旁邊一把勒住了阮奕潔，扭頭，沖陸續大吼一聲－－

「快跑啊－－」

變化，隻發生在一瞬間。

而這一瞬間，原本趴在地上的陸續像豹子一樣發動了，他衝到宋年夕身邊，雙手握住椅背，猛的往身後一背，隨即拔腿就往外沖。

另一邊，張大龍不知哪來的力量，像隻逃命的兔子一樣，連人帶椅子的一蹦一跳往外跳。

厲寧的目光幾乎一瞬不瞬的都在他身上，看到他動，立刻飛奔向前，拽住他的頸脖把他拎起來，就往外拖。

張大龍被掐得瞬間呼吸不過來，斷斷續續的怒吼道：「你個傻逼輕點啊，老子要……要被你掐死了！」

「跑，快跑－－要炸了－－」

三個黑衣人一看這情況，哪還顧得上那邊纏鬥在一起的兄妹倆，沒命的往外跑。

赫瑞文一看人紛湧而出，立刻發動車子，「快，快上車……」

阮奕潔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設計好的一切，突然變得面目全非，急得眼睛幾乎要噴血。

「阮奕清，我弄死你！」

嘭－－嘭－－

拳頭瘋狂而出，阮奕清肋骨與內臟被拳頭擠壓、扭曲、破裂－－

「啊－－」

阮奕清死死按著她的右手不放，那是野獸瀕死之際爆發出的力量，簡直迅猛之極，只聽得哢嚓一聲，阮奕潔的手腕斷了。

遙控器跌落在地上，兩人似乎都怔愣了一下。

阮奕清眼睛看準了，身子往前一撲，手將將要夠著遙控器的時候，阮奕潔飛撲到他身上，搶先一步拿到了遙控器。

「王八蛋，我要和你同歸於盡，啊－－」

一聲衝天的嘶吼後，她的拇指用力往下一按。

「嘭－－」

火光瞬間沖向了天空－－

火光倒映在阮奕清黑沉的眼底，他想：真正讓自己送命的，原來是他疼愛了一輩子的妹妹。

真是可笑啊！

……

幾個小時後。

郊區某醫院。

手術室的燈，啪的一聲熄滅。

兩分鐘後，手術室護士出來，「請問，哪位是陸續？」

「我是！」

陸續站起來，聲音嘶啞道：「他，怎麼樣？」

大火撲滅，消防人員清掃現場的時候才發現，被壓在一具屍體下的阮奕清竟然還有一絲呼吸，這才把人送進了醫院。

護士摘下口罩，「他說，想見你一面，進去告個別吧！」

陸續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他朝身後的宋年夕看了一眼。

宋年夕頸脖裡包著厚厚的一層紗布，無法點頭，便輕輕的眨了下眼睛。

……

手術室裡，醫生已經離開，只有一個小護士站在病床前。

床上的男人身上插滿了管子，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被灼燒得黑漆漆的。

陸續走過去，低頭，對上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伸手摘下阮奕清嘴上的呼吸器。

阮奕清看到他的面孔，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縮緊，乾裂的嘴唇動了動，輕輕吐出了四個字：「小續，好冷！」

陸續看著他，眼神彷彿一片深潭，片刻後，他輕輕握住那隻已不能稱之為手的手，「這樣，有沒有暖和一點！」

阮奕清努力想勾起一個笑，最終失敗了。

他已經進入彌留之際。

「小續，是不是壞事做多了……報應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