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被控制的地方，是一處隱在鬧市中、古色古香的酒店。

陸繹趕到的時候，赫瑞文已經等在門口。

他跳下車，打開後車門，親了親熟睡中的女人，將車窗玻璃搖下一道縫隙，又從後備箱裏拿出毛毯，給她仔細蓋好。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赫瑞文就在邊上看著，撲閃著兩隻大眼睛，嘆道：「二少啊，二少，能讓我姐喝成這樣……嘖嘖嘖……嘖嘖嘖！」

「你不用嘖，我會對她好一輩子！」

「嘖嘖嘖，這話我從前一個姐夫嘴裏也聽過！」

陸繹鎖上車門，「我會是最後一個對你姐說這話的人。」

赫瑞文扶了扶眼鏡，「嘖」一聲，扭頭走了。

陸繹跟過去，剛走幾步，手機有電話進來，是斐不完的。

「靠，小爺我去英國開個股東大會，怎麼一回來帝都就天翻地覆了呢？二哥，阿續現在什麼情況？」

陸繹扭頭看了眼越野車，「先別管什麼情況，你先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

「我一會給你發個定位，我車就停門口，你幫我看著車。」

「啊……為什麼要看著車？車子裏有什麼寶貝嗎？」斐不完的聲音陡然拔高。

「別問，趕緊過來，一會見面聊！」

陸繹飛快的掛上電話，和赫瑞文走到鐵門前。

鐵門裏面，站著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平頭，帶著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很鋒利。

赫瑞文：「你好，我是陸續的私人律師，這一位是他的哥哥。」

中年男子的目光掃過兩人，「繞圍欄順時針走十五分鐘。」

呃？

赫瑞文微驚，疑惑的朝陸繹看一眼。

陸繹沖他點點頭。看來老三應該等在圍欄裡的某一處。

果不其然。

十五分鐘後，在一棵古老的銀杏樹下，看到了一臉憔悴的陸續。

三人隔著圍欄對望，中年男子站在七八米遠的地方，背手望著他們。

陸繹在心裏衡量了一下這個距離，能看到人，聽不到談話，恰到好處的安全。

一共就十分鐘的時間，陸繹一秒都不想浪費，把事情飛快的跟陸續說了一遍。

說完，他看著他的眼睛，「老三，我和大哥都相信你不會做那種事，你給我們一句話。」

陸續自從和宋年夕在一起後，神色是輕鬆帶笑的，整個人看起來愜意又灑脫，臉上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凝重過。

他深吸口氣，「二哥，我沒有收一分錢的賄賂，裏面的簽名不是我的，為什麼這麼像，是誰冒簽的，我不知道。但我懷疑一個人。」

「誰！」

「指導員！」

陸續想抬手，手有千斤重，抬不起，他低聲道：「我接手隊裡事務後，分管的是出警這一塊，行政檢查，防火巡查這一塊，早在三年前就被剝離我的職責範圍，據說是怕一把手權力太大。」

赫瑞文插話道：「那麼也就是說1983的消防安檢責任並不屬於你？」

「可以這麼說，也不可以這麼說！」

赫瑞文：「能解釋的仔細一點嗎，我聽不懂！」

「簡單來說，指導員負責這一塊，但最後能不能通過，還需要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簽字。我親自查過1983，很多酒吧的消防設施是合格的，一小部份是不合格的，於是我下過整改命令。」

赫瑞文：「然後呢？」

陸續垂下眼簾，沉默了好一會，才抬頭道：「然後我的簽名被冒充，他們通過了消防安檢，再然後，就發生了這次慘劇。」

赫瑞文：「你的整改命令是口頭下達的，還是書面！」

陸續：「書面！但是，檢查小組的人在我的電腦裡根本找不到那個文檔。」

赫瑞文立刻會意道：「電腦被人動過手腳。」

陸續：「有人拿到了我開機密碼，刪除了那份文檔，紙質整改命令，我是給指導員的。所以……現在我說不清。」

赫瑞文：「那麼是不是我可以確認一件事情，指導員瞞著你，做了這些事情。」

陸續輕輕地換了口氣，「我的判斷也是這樣的。」

赫瑞文扭頭與陸繹對視一眼，陸繹臉一白：「老三，我再問你個問題，你在救火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陸續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一下子握成拳頭，他一言不發，似乎陷入了斟酌和思索，緩緩往前邁了一步。

隨著他這個動作，陸繹和赫瑞文也跟著往前，面對面與他注視了好幾秒，才聽陸續吐出一句：

「有，那個火勢起得太快，太大，電路老化不應該這麼快的，我在國外時候做過一次模擬實驗，即便是在最嚴重的情況下，也至少有三到八分鐘的逃生時間。」

陸繹目光一凜：「你懷疑有人縱火？」

陸續想了想，道：「確切的說，是有人在電路老化的基礎上，放了一把火。」

這個判斷一出來，赫瑞文的眼睛都直了，誰他娘的把人命當兒戲啊！

陸繹：「那麼，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找出火災真正的原因，還有找到你電腦裡那份消息的整改書，並且確認指導員有沒有冒充你的筆跡？」

「還有幫我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收了別人多少好處？人命在他眼裏，到底算什麼？」

陸續說完，扭頭就走。

他的背影又高又瘦，與夜色融為一體。

看著那麼多的死者讓他心生感傷，可被信任的人背叛，更是給了他致命一擊。

三年同事，沉酣一場夢。

到頭來，竟是場惡夢！

……

陸繹回到車前，就看到斐不完坐在引擎蓋上，晃著兩條腿。

見他們來，他跳下車，手指了指車裏，「二哥，不至於吧，巴巴的把我叫來，竟是為了幫你看女人？」

「她怎麼樣，醒了沒有？」

「一動不動，跟豬似的，吃安眠藥了？」

「醉了！」

陸繹透過車窗看了赫瑞言一眼，見她正睡得香甜，這才扭頭把事情的大概和斐不完重複了一遍。

斐不完聽完，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冷笑道：「喲，竟然還有人敢冒充我兄弟的簽名，對我兄弟進行栽贓陷害？老子我敬他是個大英雄，一定讓他流方百世，斷子絕孫！」

陸繹：「……」

赫瑞文：「……」

斐不完拿出手機：「你們等我下，我給寧子打個電話，他正等著我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