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什麼惡夢？」陸續察覺到她的不對。

沉默了許久，宋年夕才幽幽開口，「夢到她死了。」

陸續抬起另一隻手抽了幾張紙，替她擦了一把冷汗。

「那個醫院不算有名，明天我把她轉到你們醫院再做一次檢查，你看好不好？」

宋年夕沖他慘笑了下：「惡毒的說，我其實心裡一直盼著她死，恨不得她死。」

「可真正到了這一天，你又覺得她死了，你並未解脫。」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恨的反面恰恰是愛。方慧是宋年夕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宋年夕心裡一驚，眼睛直直的與男人的眼睛對視。

陸續抽出一隻手，攬住她的頸子，輕輕的捏了兩下，指腹摩挲著他的下頜。

「既然你說她受到了報應，那是非對錯老天爺都看在眼裡，宋年夕，你要做的是別和自己較勁，別讓自己後悔。放不下，沒有什麼可丟臉的。」

宋年夕：「……」

「聽我的，好嗎？」陸續循循善誘。

宋年夕深吸一口氣，張開雙手將男人死死的抱住，咬牙切齒，「我……聽你的。」

「傻女人啊！」陸續輕嘆一聲。

自己和自己較什麼勁啊，不知道他會心疼嗎？

……

翌日。

清晨。

宋年夕早早的起來洗漱打扮。

一個全新星期的開始，她又要恢復快節奏的工作。

陸續也一樣。

「寶貝兒，我先去幫你媽辦轉院手續，醫院那邊你安排一下。」

宋年夕走過去，主動摟住他的腰，「辛苦你了。」

「沒事，床上補償就行了。」

陸續皮笑肉不笑地又道：「記得往死裡補償。」

宋年夕瞪了他一眼，踮起腳尖他唇上親了下，「我先去上班。」

「告別吻不要蜻蜓點水，要濕吻，舌吻，深吻。」

宋年夕磨了磨牙，趕緊拿了包離開。

陸續追著喊了一句：「聽見沒有，宋醫生？」

沒聽見！

死都沒聽見！

宋年夕匆匆鑽進電梯。

陸續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不見，他才撤開了視線。

……

到了醫院，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宋年夕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開始復甦起來。

她先去張主任那裡復了職，順便把方慧的情況說了下。

人民醫院對醫生家屬的看病有優惠，張主任立刻給腫瘤科的主任打電話。

「真幸運，今天正好有個病人出院。你先去辦一下手緒吧。」

「謝謝主任。」

「年夕，淋巴癌擴散的很快，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宋年夕皺了皺眉，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此刻，另一邊。

陸續辦好手續，推門進了病房，「方阿姨，我是陸續，宋年夕的男朋友。」

方慧正在陳媽的侍候下吃早飯，她不緊不慢的擦了一嘴，目光冷幽幽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陸續見多識廣的人，也在這雙幽冷的眼睛下感覺到一絲絲不自在。

「陳媽，你先出去下。」

陳媽不放心地看了陸續一眼，掩上門離開。

方慧招了招手，「陸續，你過來。」

陸續走到床邊，「方阿姨，我和年夕商量，想讓你到人民醫院再去檢查一下身體。」

「我得了什麼病？」

陸續：「……」

「實話和我說吧，我這輩子什麼都經歷過，什麼都受得住。」方慧說完，嘴角揚起，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這笑容看得陸續頭皮發麻，幾乎想奪門而逃。

「……方阿姨，你的病還需要到人民醫院進一步檢查過才能確診。」

「不要找借口小夥子，我還沒有老糊塗的那個份上，我是不是得了絕症。」

你絕症不絕症不好說，我快被你逼出絕症了。

陸續深吸一口氣，想想她一共就三個月的時間，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遲早是要知道。

「方阿姨，你可能是淋巴癌。」

「不是可能，是一定吧！」

陸續：「……」沒見過這麼希望自己能得絕症的病人。

他一下子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宋年夕和她的關係不好。

方慧眼斂垂下，頓了幾秒鐘後又掀起來，突然問了一句：「陸續，你愛宋年夕什麼？」

陸續一臉的詫異。

一個聽說自己得了絕症的女人，不哭不驚不怨不恨，反而問起了這麼風花雪月的問題，這心理素質，他自嘆不如。

腦子裡浮現出宋年夕的身影，他淺笑了下：「方阿姨，我愛她全部。」

方慧連連冷笑：「戀愛中的男人，一般都會這麼說，過了三五個月，再看到一個漂亮的，年輕的，愛她的全部變成嫌棄她的全部。」

陸續沒有反駁，和生病中的長輩，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打算和她談多久的戀愛？」

陸眯起的眸光裡閃過一絲極快的光亮，「方阿姨，你有話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方慧撥了撥耳邊的碎發，「三個月內，你和她結婚，我也好閉眼。」

陸續不由的輕輕打了個寒噤，這個女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嗎？他還沒有告訴她任何有關病情的事情。

「陸續，算是我……我……求你。」

陸續瞳孔輕輕地一縮，眼前女人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扭曲，痛苦中帶著些高傲，傲氣中帶著些哀求，哀求中又帶著些不甘。

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極其的涼薄。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臉上，瞬間看到過這麼多的表情。

而這麼多的表情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完完全全可以證明她這一輩子，活得是多麼的扭曲。

「方阿姨，昨天我已經帶她去見過我的父母。」

方慧脫口而出：「你父母……」

似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些急促，她頓了一下，沒有再急著說下去。

「我父母沒有什麼意見，您放心，我會努力的。」

這話剛落，床上的女人身心俱疲般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往枕頭上一靠，眼神中露出深深的絕望。

「我同意轉院，同意再做一次檢查，但不同意做什麼化療，放療，這話你說給她聽。要是她不同意，這個院也不必再轉了，你直接送我回家。」

「方阿姨，這一切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