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眼皮也沒有抬。

「什麼為什麼，滅火救人是我的本職工作。宋醫生不要多想，我們倆雖然分手了，但買賣不成，仁意在，救前女友出火海是應該的。」

「陸續－－」宋年夕氣他這副吊爾郎當的樣子。

「宋醫生，別吼，對救命恩人，你要溫柔。」

陸續的睫毛很長，垂下眼睛的時候顯得眉清目秀，睜開眼睛的時候則帶著一股子氣勢。

宋年夕莞爾一笑，把手覆蓋在他的眼睛上。

「宋……」

一個溫柔的嘴唇在陸續額上輕輕碰了下，然後落在他的鼻尖，薄唇，下巴。

再然後，吻拐了一個彎，移到了耳邊。

細膩的觸感，讓他一下子安靜下來，隨即，他聽她柔聲說：「阿續，這樣夠不夠溫柔。」

陸續擰成一團的眉毛緩緩鬆開。

他砸摸了一下剛剛那個吻，心想，這一套流程都是他從前對她做的，這女人什麼時候也會了。

「宋年夕，你這樣對我，是打算和我重歸於好嗎？」

陸續定定地看著她。

他不喜歡這個女人是因為自己救了她，而和他和好。那樣的話，心裡的那根刺依舊在。

宋年夕伸手握住了他放在床邊的手，輕輕捏了一下，「那個法語故事，我聽完了。」

「故事講的什麼，重複一遍給我聽聽。」陸續的手原本想抽回來，但感覺被她握著很舒服，也就懶得動了。

宋年夕用無聲的目光注視他，像是在譴責他的明知故問。

陸續挑眉迎上她的目光，裝著看不出裡面無聲的譴責。

對視了幾秒，宋年夕敗下陣來，對重症病人，總歸是要忍耐一下的。

「講了一個男人，遇到了一個和他死去初戀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他內心掙扎，分不清到底愛哪一個。在和那個女人一次又一次的遇見和相處中，有一天他終於明白了，那個初戀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這個女人才是他的真愛。」

「總結的挺好，聽完，有什麼感觸嗎？」陸續拿出做領導的派頭。

宋年夕溫柔地笑笑，「阿續，我這裡也有一個故事想和你說，你聽完，我們再交流一下感觸。」

陸續勉為其難的點了下頭。

「十二年前的一個冬夜，帝都外校舉行元旦表演，姐姐接到了妹妹的邀請去看錶演，那天晚上，妹妹將表演女生獨唱。」

陸續心微微一跳，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結果，妹妹前一天晚上著了涼，聲音啞了。於是，她求她姐姐幫忙。由於她們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所以姐姐換上妹妹的衣服，代替妹妹上台表演。」

「然後……」

陸續手掌一動，反手扣住了宋年夕的手，氣息有些不穩，像是缺了氧似的。

「然後，姐姐就上台了。那天她特別倒霉，等伴奏等了半天都不出來，只能像根竹竿一樣，忤在舞台中央，她都快哭出來了。」

陸續的聲音打著顫，低低的喚了一聲，「宋年夕－－」

宋年夕嘴角輕輕一翹。

「後來主持人出來解圍，說磁帶壞了，姐姐只能清唱。她緊張得對著話筒打了三個嗝，若得全禮堂的人一片嘲笑。就在這嘲笑聲中，她突然開嗓了。」

「她唱了什麼？」陸續握著她的手，細細的哆嗦著，嘴唇白得發青。

宋年夕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水一方。」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願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

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

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彷彿

她在水的中央……

陸續的呼吸停住了，腦子裡頓時一空。

他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女人，目光從驚訝，到不可思議，再到狐疑……最後回歸到欣然。

宋年夕和宋年初唯的區別，就是眼下的一顆小小淚痣。

而那天她在舞台上，他在舞台下，隔著不長不短的距離，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那顆淚痣。

而事後他拿到表演名單，看到上面寫著宋年初三個字，所以……

「我一見鍾情的人，是你。」

「沒錯，是我。」宋年夕睫毛微垂了一些，掩住了眼底的幾分沉鬱。

「靠！」

「靠！」

「靠！」

陸續一連說了三句髒話。

那麼也就是說，這十二年，他至始至終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

宋年夕逼近他一點，淡笑：「陸三少，聽完我這個故事，請問你有什麼感想。」

「感想就是……」

陸續手上用了點力道，宋年夕的身體就完全貼著他的。

他只要輕輕一呼吸，鼻息間就全是她身上的清香味，他心尖兒顫得厲害。

「我這個癡情勁兒，也沒誰了。」

愛了她整整十二年。

宋年夕眼底的沉鬱淡了幾分，她用自己的鼻子，蹭了下他的鼻子，然後臉上浮上一層薄薄的紅潤。

唇，吻上了他的。

人世繁華又世事無常，謝謝你，陸續！

我竟能如此幸運，可以又遇見你！

……

「咳，咳，咳……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一個聲音猝不及防的在門口響起。

宋年夕慌亂之下，連忙放開男人，臉上羞得能滴下水來。

某個臉皮厚的男人皺了皺眉目，一臉很嫌棄的樣子：「厲寧，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厲寧慵懶的走上前，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好幾圈，最後落在宋年夕身上。

「宋醫生，前些日子聽不完說，我表哥的精神狀態很暴虐，現在看起來，是斐不完那傢夥感覺錯了。」

話音剛落，斐不完從門口橫出來。

「寧子，人是會變的，特別戀愛中的男人，變臉比變天還要快。你看，前些日子某人的臉上還寒風陣陣，陰氣沉沉，這一覺醒來，不就睛空萬裡了嗎？」

厲寧無奈的搖搖頭，大掌在斐不完肩上拍了幾下：「兄弟，難為你了。」

斐不完坦然接受，「沒事，只求他們以後少虐虐單身狗，摟啊抱啊親阿什麼的，注意些場合，不要一言不發喂狗糧，我就阿彌陀佛了。」

「你的要求這麼低？」

「沒法高啊，你想想，他們兩個一個是醫生，萬一有個病啊，痛的，你得找她；另一個是滅火的，萬一家裡著了火，你得等著他來救命，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