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在急救室裡，一直沒出來。

琅久從中午開始，便悄悄地守在了醫療室外面。

這一等，便等到了半夜。

哢——

醫療室的門，被推開了。

醫用推車的輪子，在地面上發出清晰的摩擦聲。

陰暗的走廊盡頭，感應燈，逐漸亮起。

「......」

蹲在灌木叢中的男孩，抬手微微遮了遮眼睛。

推車的，只有一個人。

那晚差點發現他和傻妞的瘸腿男人。

琅久長了記性，這次格外謹慎。

視線被樹枝漸漸分割，變得模糊。

他安靜地看著男人，將推車推離了醫療室，漸漸往孤兒院後院偏僻處離去。

過了好一會兒，灌木叢裡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男孩從裏面鑽了出來，悄悄地尾隨了上去。

他前腳剛走。

醫療室所在的三樓，窗戶便被人推開了。

一個毛團飛到半空。

「十弟已經過去了，爸爸，咱們得儘快跟上！」

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窗口一躍而下......

夜半的月色，有些慘淡。

後院的小樹林。

枝葉茂盛，將頭頂的月色遮蔽無幾。

吱嘎——吱嘎——

推車在石子路間穿行，在幽靜的林間，透著幾分詭異。

一深一淺的腳步聲，慢慢停了下來。

一陣沙沙聲響。

兩棵樺樹之間，漸漸顯露出台階和滑行的入口。

瘸腿男人推著醫用車進入，裏面慢慢亮起了感應燈。

「......！」

琅久躲在樹後，看到這一幕也微微睜大了眼。

他在孤兒院這麼久，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小樹林裡，竟然有一個入口。

風聲颯颯。

燈熄了。

「......」

男孩有些緊張，深呼吸了一口，脫掉鞋子，跑向了入口。

......

地下一層。

寬闊的場地，一排排陳列櫃上，是無數個插著管子的玻璃器皿。

蹲在地上，微微仰頭的男孩。

神情駭然地看向四周。

怦——怦——

玻璃容器內，是還在跳動的臟器。

他的心，也瞬間跳動得極快。

耳畔四面傳來的微弱聲響，和他的心跳聲，融為一體。

幾乎不用去懷疑，這些臟器是哪裏來的......

因為玻璃器皿上，有編號，有臟器來源的信息。

他甚至，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哪怕在孤兒院接觸到的信息有限，可是琅久也能很清楚地判斷，這些臟器，如同貨物一樣，在出售。

「呼——呼——」

琅久不敢再看，他幾乎無法平復自己的呼吸。

只能死死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失控的呼吸聲，被櫃架之後的人察覺。

乒乒乓乓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還有推車移動的聲響。

琅久壓抑著令人窒息的恐懼和噁心感，慢慢站起身，從玻璃器皿間的縫隙，悄悄看了過去。

一個手術台，就在地下室中央。

手術台上，胖胖的小男孩，被黑色的橡膠繩綁住。

看著毫無動靜，也不知是死，還是昏迷狀態。

瘸腿男人，手邊有一個器具盒。

他這會兒正挑揀出一把尖銳的手術刀。

沒有任何消毒的舉動，也沒有藉助任何醫學儀器，來尋找和確認臟器的位置。

而是隔空對著男孩胸腔的位置，來回比劃。

顯然，他對人體的結構異常熟練。

「媽的，每次都讓老子半夜乾這活兒，覺都睡不好。」

男人低低地罵了一句，似乎對此有頗多不滿。

他端詳了一下位置，然後抬手拿過一個玻璃器皿。

一旁的架子上，還有一個低溫箱。

「居然有遺傳病，算是我們倒霉，白養了你這麼久。」

男人冷哼了一聲，手裏的刀正要劃下去。

琅久緊張地看著，直覺這裏不能久留。

只要知道這裏藏著這樣駭然的秘密，他告訴那個女人就行。

男孩重新蹲下身，準備悄悄離開。

口袋裏的蘋果，卻突然滾落了出去。

咚——咚咚——

琅久渾身僵硬，想要起身就跑。

可是目光，卻下意識地落在地上的蘋果。

手已經比腦子快了一步，伸手去夠。

「誰！」

物體滾動落地的聲音，讓男人的動作猛地頓住。

他回過頭低喝了一聲。

男孩的手一個哆嗦，蘋果立刻滾落得更遠。

甚至越過了櫃架。

咚地一聲，撞到了推車。

「......出來！」

瘸腿男人皺著眉，神情狠厲又警惕。

他拿著手術刀，慢慢走向身後的櫃架。

嗒、噠、

腳步聲逐漸靠近。

「......！」

櫃架之後，蹲著的小小身影，神情驚惶地捂著嘴。

頭頂的呆毛，伴隨著男孩無法抑製的恐懼，微微顫抖。

如同被狂風摧殘的幼苗。

在這一刻，只剩下孤弱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