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遙是在哄完小孩睡覺後，感知到聖子嵐的呼喚的。

急切，又熱烈。

與過去她所見的那個木頭聖子，全然不同。

「嵐，怎麼了？」

顧遙悄悄出了帳篷，坐在草地上，拿出了水鏡。

水波蕩漾間，她看到男人一身白袍，站在河邊四方台上，眸光有些哀寂。

「我想問，你怎麼樣了？」

男人開口，語氣平靜又克制。

彷彿剛剛那麼著急呼喚顧遙的人，不是他。

「我？我挺好的呀......這裏的人，沒有誰不喜歡我。」

水中影像裡，顧遙還是少年形態的模樣。

「.......」

嵐心頭微頓，仔細又無聲的打量。

好像瘦了不少，臉色也真的蒼白了許多，在月色下，竟然有一種接近虛無的透明感。

雖然這個樣子，讓她剛像神明。

但嵐知道，他的少女神明，鮮活，又真實。

「神殿收到了神官的來信，信裡他們說.......，說你現在很虛弱。」

不等顧遙故作輕鬆地岔開話題，男人便很認真地道：

「能不能，儘快返回神殿，這樣下去你會......」消失。

他住了嘴，不想說出剩餘的話。

那些字眼與他而言，是禁忌，也是惶恐的源頭。

水面上，少年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

透著一種，嵐看不太懂的滿足感。

少年眉眼微彎，輕聲道：

「這裏需要我呀，嵐......」

隻一句話，就讓他說不出，其他更重要的理由。

即便有，也只是他滿滿的私心作祟。

沉風的聖子，不能有私心，他不能褻瀆了聖子的職責。

「你今晚似乎很急切......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顧遙問。

水鏡之中，男人緩緩低下頭，像是做了一個掙扎許久的決定。

他說：「我希望，能由你......來取代我，成為新的聖子。」

顧遙一天的倦怠，此刻都被驚醒了。

「什麼意思？」

男人卻是輕輕笑了起來，乾淨又平靜，褪去了聖子的莊嚴老成，帶了幾分年輕人的意氣。

「如果是你，成為新的聖子......」

「就算我，承受千萬人的罵名，我也不在乎。」

他想了許久，找不出比顧遙還適合的人。

神聆之日，沒有神力的他，一定會失敗。

十二主神，絕不會回應他。

但是，如果在這之前......用顧遙來取代他，他就算是去承受所有罵名，也是心安又知足的。

「你，才是沉風的救世主。」

嵐說完，又在心底道：只要沉風子民信任你，愛戴你，那萬千信仰者，一定能讓你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更久一些。

顧遙能感覺到他的想法。

她搖頭，看著水鏡裡，男人灰藍色的眼眸，眉眼輕彎：

「可我，隻想當你的救世主。」

「誰都可以......但我絕不會，舉起那把傷害你的利刃。」

少年在水面的模樣，有些模糊，對於嵐的提議卻拒絕得很徹底。

「......」

嵐，一時有些無措地沉默著。

顧遙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這個孩子在執著什麼，在試圖改變什麼。

「阿嵐，不要擔心我......只要信仰者強大了，就算只有你一個人，被你信仰的神明，也依然會強大。」

男人緩緩抬頭，神情恍然。

「真的嗎？」

「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