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斐推門走到劍塚外附近沒多遠，便隻覺得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他越往裏走，這種感覺便越強烈。

就像是有無數隻眼睛，正在盯著他，細細地打量著。

連綿而去的瘦長小山包，拔地而起。

遠遠望去，看不分明，就好像是一座座紀念碑，一把把泛灰暗沉的古劍，被鐵鏈束著，懸掛其上。

下方，點燃了許多燭台，明明滅滅，透著深沉莫測的氛圍。

不細看，便像是無數孤墳外，燃起的點點磷火。

謝雲斐沿著鐵鏈銜接的橋，慢慢走了過去。

沒有挑選，也沒有多看，向距離他最近的一把劍，伸出了手.....

哢哢——

謝雲斐猛地一用力，握住劍柄，將劍往外一拔。

長劍出鞘。

一瞬間，像是千軍萬馬被解封，呼嘯著，以摧枯拉朽的姿態，狂奔而來。

劍塚之中，頓時四面浮現劍影，自上而下，氣息銳利地斬落而下。

少年手中的長劍，也似乎眨眼開了光，暗沉褪去，閃耀出熠熠輝光。

「......！」

謝雲斐微微睜大眼，露出幾分驚喜之色，一把握緊了劍。

他幾乎不再多停留，拿著劍就要跑出去，帶著幾分少年的意氣和興奮。

「好像成功了.....！」

他下意識地將黃昏時分，感悟到的劍意，灌入手裏的長劍。

但下一刻，少年帶著興奮的眉眼，便戛然而止。

「鏘」的一聲，少年手中的古劍，明明看起來那麼不凡......此刻卻像是一把粗製濫造的廢品，輕易地崩成了無數截。

無數碎片，在灌入的劍意之下狂暴翻滾，隱約甚至能聽到絕望無助的哀鳴聲。

劍塚內，也因為這把長劍的轉瞬消弭，散發出了強烈的敵意。

錚錚嗡鳴，響徹整個劍塚。

少年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看著空空如也的手，還有手上那一道血痕，有些回不過神來。

四面，恐怖劍意蔓延開來。

「咻——」

「咻——」

「咻——」

破空聲接連響起，無數劍影，直衝雲霄。

整整齊齊排列到一起，如同牢籠一般，將少年圈在了其中，轉眼便佔據了整個劍塚。

「嘶......」

謝雲斐抬頭，看著四面密佈的劍層，即便劍意感悟得不夠熟練，但也能感覺到頭頂千萬長劍之中，蘊含的恐怖力量。

但這些劍懸於頭頂，卻也並沒有傷害他。

謝雲斐深吸一口氣，默默走出劍塚。

身後，萬劍歸位，連入鞘聲都似乎帶著愉悅。

顧遙默默握拳，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

每一把劍，都會拒絕他。

目光落在遠處，那殘碎的斷劍上，心裏有些惋惜。

差一點就要.....

許久，少年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出了劍塚。

「還是不行呀.....」

挺拔的背影，似乎蔫了幾分，終於顯出了幾分少年人的挫敗感和鬱悶來。

他默默抬頭，看了眼天上，一輪滿月，分外明亮。

心裏的鬱悶，似乎又少了些許。

「明明，我都感覺到了.....」

謝雲斐好看的眉眼輕輕皺起，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稚嫩和青澀，顯得有些茫然和困惑。

揮完那三千下後，他感覺到了一種微微的玄妙之感。

似乎，他的意識，也跟著揮出去的每一下，漸漸同步，合二為一了。

類似於劍意。

雖然原本就沒有抱太大希望，但和過去一樣，那些劍依然這麼強烈的拒絕和排斥他，總歸是有些失落的。

「也許，我就不適合練劍.....」

話音落下，少年身後有一隻手，卻輕輕撫上了他的頭。

「胡說，我兒的天賦如此出眾，是天生的劍修......」

爽朗又利落的中年男聲，帶著幾分安撫。

謝雲斐回頭，看見來人，臉上的失落立刻收了起來。

低頭，恭敬地喚了一聲：「爹。」

中年男人走到他身旁，微微俯身，似說秘密一般：「阿斐，不是那些劍拒絕你.....」

見少年聚精會神，聽他下文的樣子。

中年男人眸光也越發柔和：「是它們配不上你，你啊，只需要等著......以後定會有一把最厲害的劍，中意你。」

最厲害的劍嗎？

少年神情微愣，側過臉，看著中年男人那認真又慈愛的表情，唇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來。

「謝謝爹.....」

他頓了頓，接著道：「有被安慰到。」

中年男人便大聲笑了起來，伸手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你小子.....別以為你爹我是在胡扯，不信你回去問你娘。」

謝雲斐臉上表情不變，點點頭：「嗯，孩兒相信。」

相信娘和爹已經想好了一百個理由，來解釋他拿不起劍的原因。

還會有兩百個理由，來解釋他一旦修行，嘗試引氣如體，就要大病一場.....

似乎他修鍊，就是在逆天而行。

他越努力，反而越糟糕。

就好像，連老天都在告訴他：「謝雲斐，別修行了，你就是一介凡人的命.....」

但謝家所有人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