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從顧府回到訓練場的沈慕年，手裏還拿著那枝梨花。

少女立刻行禮，聲音依舊軟軟的，但眉眼透著堅毅：

「報告教官，我是孤兒，沒有名字.....」

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給我自己起了一個！」

少女眉眼彎彎的：「教官可以叫我阿遙！」

「阿遙。」男人輕聲喚。

少女高興地應了一聲，一抬頭，便見眼前眉眼綺麗又淡漠的男人，紅了眼眶。

少女愣了一下，問：

「教官，你，你是在哭嗎？」

沈暮年微微笑起來，低聲道：「只是風大，迷了眼罷了......」

他將手中的梨花，遞到少女手邊。

輕聲道：「槍法不錯，這是給你的獎勵。」

少女眉眼歡喜地接過，沖著沈慕年道：「謝謝教官，教官真好！」

她拿著梨花，又重新回到隊伍中，繼續排隊去試靶。

顧遙抬頭，看著自己的空間裡，那依然盛開的梨花，神情微澀。

碎片繼續輪換。

顧遙，看到了江離。

活生生地，完完整整的江離。

「因為這個世界有我留戀的人，所以我回來了。」

「誰？」

少年的眉頭立刻皺起。

「你。」

這聲回答平靜而篤定。

明明沒有起伏波動，卻讓聽得人心裏，如大風捲起浪潮，平地而起。

又傾盆而下。

留下細微的，癢癢的麻。

「真的，是我......嗎?」

江離抬頭，看向湊近他的少女，竟是突然委屈得紅了眼眶。

這個回答，比夢裏的還要美。

「你留戀......我。」

少年喃喃出聲，直楞楞的眼神，落在少女的臉上，有些恍惚迷幻。

像是喝醉了酒，帶著些許微醺。

「嗯。」

顧遙開口，眼睜睜看著碎片消失。

「你就當個開開心心，在家數錢的小孩兒，好不好？」

舞台上，萬丈光芒的中心。

「今天，我要特別想感謝一個人。」

男人的眼眶，微微有些紅，可卻努力笑得燦爛：

「感謝她，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讓我從晦暗之中......走到了光芒萬丈的舞台中心。」

「也感謝你們，不遠千裡，再次與我重逢。」

顧驍說完，後退了幾步，然後和樂隊一起，對著台下的觀眾，鞠了一躬。

90度。

帶著他無限的真誠和感謝。

顧遙坐在台下，即便是久遠記憶裡的一瞬，卻依然動容。

光芒散去，碎片消失，也匯成光點。

顧遙依然站在原地，但四周已是另一番天地。

雲層之下，陰暗潮濕的大地上，都是屍體。

喪屍暴動，人類被撕扯著咬死。

活人們互相爭搶著食物，不惜殺人....孩子女人被殺死，當成儲備糧食。

為了活命，吃人肉，似乎變得平平無奇。

無止境地爭鬥，殺戮。

隨處可見的死亡，絕望。

猶如人間煉獄。

「這個世界.....為什麼還要有一個你。」

少年目光深幽，透著與眉眼不符的滄桑。

這個骯髒的世界，為什麼還要有一個如此乾淨的你......讓他在絕望和汙穢之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那是，聞人奚的第二人格。

......

紅衣喪屍的頭，在半空中被金色流光，瞬間炸成了齏粉。

咚！

無頭的喪屍身體，直直倒地。

「顧遙！」

顧遙的視野裡，少年神情肅然地沖了過來，呼吸急促地跪倒在她的身邊。

「......沒事吧。」

少年開口，聲音沙啞又虛弱。

一手撐地，一手伸過來，試圖扶起顧遙。

但他渾身都在發抖。

顯然，方才那一擊的威力，耗費了他全部的力量。

「我沒事，你呢。」

「沒事就好。」

少年神情微松，伸手將她輕輕抱住。

「可是，你有事。」

少女聲音微顫，腐化的手僵硬地抬起，去回抱住少年。

手卻始終沒有觸碰到他的背。

她怕弄髒了他。

「沒事的。」

感覺到顧遙的小心翼翼，少年輕聲道。

怎麼可能沒事......第二人格正在慢慢消散。

「聞人奚。」顧遙輕喚。

「嗯？」少年虛弱地應了一聲。

顧遙僵化的手，努力抬起，狠狠地抓著他的手腕。

「別走。」她道。

少女腐化的手指上，依然帶著那枚藍晶的戒指。

少年看著那枚戒指，笑了笑。

古井般的眸光，在這一刻竟然帶了幾分溫柔。

「你，又在挽留我....」

語氣有些高興，又遺憾。

這一次，他也好像沒辦法了。

那小子的意識，正在慢慢吞併他的......而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反抗了。

不過，他好像也並不後悔。

沒有找到新世界。

沒有清理和毀滅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

但是，他找到了，帶著希望和生機，出現在這個世界裏的人。

這是，第二人格最後的心聲。

顧遙聽見了，只能微微咬緊牙關，像是唯恐心裏那些情緒衝破防線。

畫面碎掉，淪為光點。

顧遙說不出是解脫還是難過，只是心頭沉沉，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