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透著初夏腥辣的熱氣，附和著知了叫聲而變得無比漫長的下午。

顧驍踩著單車，背著結他和鍵盤，眉頭緊鎖，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輪子軋過路面，有落葉噝噝碎裂的聲音。

趕到樂器典當行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

天空乾淨得沒有一朵雲，很快便只剩下天光映照下的暗藍。

推門的瞬間，門簾叮噹的響聲，讓顧驍的心也突然有了些驚動。

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這兩把電結他是特別定製的，還有鍵盤也是我寫歌用慣的.....您看看，能當多少？」

顧驍把樂器放在老闆面前，開口的瞬間有些難以啟齒，但是想到還在家挨餓的小不點，只能咬了咬牙，認真介紹起來。

老闆推了推眼鏡，抬眼撇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認出來還是沒認出來。

他摸了摸電結他跟鍵盤，眯了眯眼睛。

顯然，是好貨。

不過......

他伸出手指比了個2。

顧驍皺眉：「20萬太少了。」

這些當初定製的時候，花費不低於百萬。

老闆卻是嗤笑一聲，把東西往他面前一推，道：「我說的是......活當2千，死當2萬。」

「你要嫌少，找別家吧。」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目光倒是有些從樂器上移不開眼。

只是顧驍少於人打交道，還是這種買賣場合，也不懂這其中的推拉技巧。

只是乍然聽到這個價格，陷入了沉默。

「當不當？我這鋪子七點就關門了，不等的哈。」

老闆眼光毒辣，知曉顧驍這人定是平日不知柴米油鹽的，他也不擔心這人真走了，畢竟都到這一步了，定然是沒其他辦法了。

顧驍的目光落在結他箱上，目光有些留戀，又很快散去。

「老闆，我當.....」

老闆神色微微有些得意，又步步緊逼：「活當死當？」

「死....」顧驍咬牙。

「不當了，老闆我們不當了！」

突然衝出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打斷了顧驍要說的話。

老闆眉頭一皺，眯著眼睛，看著衝進們的小人兒。

看著顧驍突然變得猶豫的神情，他心道不妙，別真被攪黃了！

「哪來的孩子搗亂，去去去！」

他不耐煩地揮手。

「你怎麼跑來了？」

顧驍面色有些嚴肅，這裏距家裏足足有兩個小時的車程，這孩子怎麼來的？

「坐公交。」

顧遙隨口敷衍，噠噠噠上前，一把護著結他箱包。

顧驍看得一愣，轉頭沖老闆露出抱歉的神色：

「不好意思，小孩子開玩笑的，這些都是死當，您直接跟我結算吧。」

顧遙被忽略，也一時來了氣。

一把按住老闆要拿走樂器的手，怒道：「我說了不當！」

「顧驍，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小孩子生氣起來並沒有什麼威嚴，可她連名帶姓的叫他，有些莫名的震懾。

顧驍真切地感受到了，顧遙的憤怒。

很強烈。

他一時有些無法理解，隻當是孩子奇特的固執。

「這是你吃飯的傢夥，是你曾經最在乎的東西......」

小孩兒的眼睛裏，似哭非哭，高聲嚷嚷著，但並不尖利。

顧驍有些心軟，蹲下身，抱了抱情緒激動的小孩兒。

他試圖跟她解釋：

「這些放在家裏也是放著，處理掉給你買好吃的，還有好看的小裙子不好嗎？」

小孩兒不說話，就定定地看著他。

清澈的黑亮眼眸，依然燃燒著小火苗。

「你可以去錄節目，錢也很多，我都聽到了，一集100萬，是賣這個的50倍。」

「我可以買更好的裙子，吃更棒的食物。」

顧驍沉默了，雖然面前的小不點是個孩子，可是邏輯分明，有理有據。

他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