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坤拾起包袱，裝好蛇肉，「你們慢慢走，我先下去了。」

他是來找夏芊美告別的，夏芊美不在這，他也沒必要多待，走快點興許還能追上她，道完別他好進城，沒準能趕上鄒叔家的晚飯。

夏奶奶又罵了幾句，想到夏芊美沒被怎麼樣，氣消了些，回去再找他算帳。

她隨口問了丁秀琴一句，「我上山的時候見地裏頭沒幾個人，今天又怎了，大家都學我不上工？」

難道又進城買東西，準備上他們家提親？

「應該都去看那個軍人了。」徐海坤走前回答她。

聽到軍人兩個字，丁秀琴心劇烈地跳動，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什麼軍人，哪來的軍人？」夏奶奶叫住他，「又有軍人來我們村選人？」

「不是選人，是你們村的一個軍人回來，他們都上那看熱鬧去了，我來就看到那家人門口好多人，熱鬧得很。」他背起包袱大步離開。

四年前招兵的也上平安大隊選過人，不過徐海坤怕上戰場，連名都沒去報。

劉桂香倒是偷偷給他報了個名，他就知道他媽逮著機會就想把他攆出去，時刻防備著她。

可是再防備也有疏漏的時候，不知道他媽到底多恨他，拐個彎叫他妹去給他報的名，真是防不勝防。

上戰場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當從朋友那裏知道參軍候選名單裡有他，生怕被抓進部隊，扛槍上戰場，他嚇得跑進山了躲了一個星期。

確定軍人離開大隊他才從山裏出來。

那時是夏天，出來整個人都餿不拉幾的。

聽說軍人只在他們村待了兩天就走了，他們村的人身體素質不行，一個達標的都沒有。

早知道選人標準這麼高，他就不大費周章躲進深山了，直接參選都不一定能選上。

當兵的受歡迎，徐海坤卻一點不羨慕，榮譽什麼的都是拿命拚來的。

在徐海坤的心中，最看重的是他的小命，第二看重的就是自由。

當兵就要聽指揮，受訓練，要吃苦。

福利待遇再高，也誘惑不了樂於享受，不服約束，貪生怕死的徐海坤。

趙忠明回來，那壯觀的迎接場面，他也只是經過看了兩眼就沒再關注。

趙老太太說的就是這兩天，夏奶奶猜測道：「軍人回來了？我們村就一個當兵的，難道是趙忠明回來了？」

走遠的徐海坤回答，「他們說的好像是這個名字。」

夏奶奶見丁秀琴站著不動，她語氣急切，音量放大了兩倍，「秀琴，你怎了，沒聽他說趙忠明回來了，你還不快走！你們丁家人也真是的，心怎那麼大，等了幾年的人回來了也不喊個人來叫你一聲，丁建業那雜種肯定知道，他也沒跟你提一句，真不是東西！」

丁秀琴突然加快腳步走越過了夏奶奶，見她沒有停下的意思，夏奶奶又叫道：「秀琴，秀琴等一下，你想就這麼去找他？你們八年沒見面，八年後的第一印象多重要，你不該先回去好好打扮一下？」

「我…我沒有東西可以打扮。」

丁秀琴窘迫地扣著手指，盯著破洞的鞋尖。

她沒有一件好衣服，女知青擦臉的雪花膏她也沒有，怎麼打扮？

「去我們家，我幫你打扮。」養了她幾頓紅苕，還是沒什麼起色，只能找找千嵐芊美的東西，看有沒有她用得上的。

徐海坤一聽她們話裡的意思，好像哪不對？

夏奶奶跟他提過，她帶小笨蛋回來主要是為了相親，而對方是個軍人，從她們的對話裡，他聽出這當兵的跟那個秀琴還有關係。

夏奶奶說他們村只有一個當兵的，那這個軍人到底是誰的對象？

他都被搞糊塗了。

揣著滿肚子疑問，徐海坤沒有直接走，而是停下腳步，回過頭問了出來。

「額，夏…」徐海坤都不知道怎麼叫她，搜索了一下稱呼，開口道，「芊美奶奶，你說的芊美相親對象是個軍人，是他嗎？」

如果是他的話他會勸夏奶奶三思，經常被自己帥醒的徐海坤，覺得那黑炭人從顏色上看就和他白胖可愛的小弟不相配。

不知怎麼的，一想到夏芊美的相親對象可能是他，徐海坤就莫名其妙的對那個黑炭多了幾分敵意。

丁秀琴在這，夏奶奶被他問個措手不及。

丁秀琴原本埋著的頭驀地抬起，緊張兮兮地盯著夏奶奶。

芊美的相親對象是個軍人！

那麼多年沒回來過的芊美，突然被她帶回來，時間剛好在全大隊都知道趙忠明要回來之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對她的好是為了……補償？

那芊美知道這些嗎？

夏家要真想跟她搶這門親事，她必輸無疑，論家境丁家比不上夏家，論長相，她沒有芊美好看。

丁秀琴的心微微提了起來。

夏奶奶腦子高速運轉，她在思考怎麼回答既不讓丁秀琴懷疑她，又讓徐海坤知道她們芊美沒有相親對象。

他問出這句話，一定是把她當時說的聽進去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當初多那嘴幹啥。

想來想去，夏奶奶實在編不出兩全其美的理由，乾脆半真半假地說：「這個趙忠明是秀琴的對象，兩人都訂親八九年了。」

「我帶芊美回來是因為她在城裏老是被別人欺負，她爸媽這個月忙沒時間照看她。」

「那天她落了水你救了她，我看你穿得那麼破舊，怕你挾恩圖報要我們芊美以身相許。」

「這不就就隨口編了句瞎話嘛，畢竟現在軍人地位高，我順口就拿軍人做了幌子。」

丁秀琴聽到這徹底鬆了口氣，不過又同情起夏芊美來。

她身上的青疙瘩她見過，她以為那是她自己磕的，沒想到會是被人打的。

原來芊美在城裏過的是這種生活，與她想的大相徑庭。

她想像的夏芊美過的是眾星拱月的小公主生活。

她爸媽大伯大伯母都是工人，她爸爸還是廠長，巴結她的人應該很多，她自己長的可愛，穿得乾淨，性格單純，應該算是人見人愛了，怎麼還有人下得去手打她，還是經常打？

說完夏奶奶臉色訕訕，又快速做出反應，「你別介意啊，我就一沒見識的婦道人家，芊美爺爺已經說過我，這種想法不對，你看你救了芊美兩次，哦，不對，加上今天三次，你要喜歡芊美，我們……」

原來她當時是這個意思，他光顧著高興她給的那一包謝禮，完全沒接收到那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