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開徐海坤的手，夏芊美遊走在桌前，把每個獎品都看了一遍，勉強找到一個喜歡的，她停在抱著雞的蔡長進面前。

「叔叔，我可以要小鴨子嗎？」

這麼可愛的姑娘叫他叔叔，蔡長進慈祥的笑問：「你想要鴨子？」

「想。」夏芊美肯定的點頭，摸著鴨子的小腦袋，比出三根手指，「我想要三個鴨子。」

聽說過徐三兒媳婦不正常，剛才跳舞他沒看出問題，現在終於知道了，她確實像個小孩子。

這麼小的鴨子既不能吃又不能下蛋，她想要鴨子莫非就是拿來玩。

小姑娘可愛，懂禮貌，舞又跳得好，蔡長進不想坑她，勸道：「鴨子小，你拿回去不好吃，看叔叔抱的這隻雞，還是隻母雞，拿回去燉著吃，不僅雞肉香，雞湯也好喝，不想殺還能留著下蛋。」

想到好喝的雞湯，本來還有一些猶豫的夏芊美，後聽到這雞會下蛋，堅定道：「我不想要它，就想要小鴨子，全部的小鴨子。」

她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蔡長進，把他一個老男人看得心都軟了，語氣比和他小孫女說話還柔和，「好吧好吧，叔叔給你小鴨子，三隻都給你。」

「等一下。」徐海坤握住夏芊美伸向野鴨子的手，強顏歡笑道，「媳婦，鴨子小，煮了都不夠塞牙縫，你拿來幹嘛？」

「鴨子可愛，好玩，我要養。」

「養鴨子？我養你都養不起，我倆都快沒飯吃要餓死了，還拿什麼養鴨子？」小笨蛋就是笨，有現成的肉，選啥鴨子，幾天沒吃肉，她都不饞嗎？

「吃草，棒槌也吃草。」她曾經養的雞也吃草，那雞蛋都是給她爸爸媽媽和弟弟吃的，自己養雞卻從不吃蛋。

後來她又養棒槌，棒槌還是吃草。

官橋大隊和丁秀琴上山放羊，羊吃草，丁秀琴每天還割草下山喂牛。

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凡是動物都應該吃草。

噗…

社員們和幾位幹部忍俊不禁，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有的社員趁機說道：「徐三兒，沒聽書記說讓你等一下啊，女士優先，先讓你媳婦選，等她選完了才是你。她選獎品，想要那個選哪個，你不要把人家管的那麼緊，等會輪到你你再慢慢選自己喜歡的，快一邊去，別擋著人家。三兒媳婦，這三隻鴨子啊，都歸你，我們不跟你搶。」

放下這隻束手束腳還拚命折騰的老母雞，蔡長進接過大隊長遞上來的鴨子，經由兩人的手，三隻全頒給了夏芊美。

「謝謝阿姨。」夏芊美對她甜甜一笑，從蔡長進手裏捧過三隻小鴨子，「謝謝叔叔。」

「嗯，不用謝。」這三隻野鴨子也不知道袁老弟從哪弄來的，他都覺得作為獎品拿不出手，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喜歡。

聽她笑眯眯地道謝，蔡長進恨不得再給她弄兩隻野鴨子。

「不用謝，三兒媳婦，改天上阿姨家玩啊，我姓梁，叫我梁阿姨就好。」

「我是武阿姨。」

「我是鍾阿姨，平時多來我們家走動走動，我們就住曬壩下面，離得近，最近跟你學舞，還記得不？」

「我是蒲阿姨，我們和你…劉桂香你叫什麼？」

把三隻捆了腳丫子嘎嘎叫的野鴨摟在懷裏，夏芊美疑惑道：「劉桂香是誰？」

「嫂子，劉桂香是我們媽媽的名字。」看了二哥和二嫂的一場精彩表演的方麗娟在旁邊說。

她全程觀看了她二嫂和二哥的舞姿，剛剛他們爭吵二哥該不該得獎，她想說卻礙於都是長輩，不敢嗆聲。

「劉桂香是劉同志。」徐海坤見到她抱著鴨子，沒好氣道。

早知道他們另外準備了獎品，他還費什麼勁弄野鴨子？

昨天他去找大隊長，大隊長都沒跟他透露一丁點今天真有比賽的消息，安的什麼心？

找個時間進城，他一定要告訴袁復興，說他爸叫他別回去，這麼大了還沒結婚，不如死在外邊。

「劉桂香是我媽媽。」夏芊美回答。

哎呦，徐三兒媳婦不愧是大城市來的大家小姐，教養就是好，笑嘻嘻地捧著鴨子玩的模樣，真是可人疼，比徐三兒招人喜歡。

「哦，我們是你媽媽的朋友，你要不嫌棄，多上我們家串門，阿姨給你好吃的。」

「謝謝阿姨。」

夏芊美被一眾老年人圍住，她仰著頭東張西望。

徐海坤向獎品走去，夏芊美抱著鴨子擠到他身邊，急切地叫到道：「海海，這個，我們要這個！」

拿起那塊肥多瘦少的豬肉，徐海坤不滿道：「要你說，現在你知道拿肉了，輪到你的時候你怎麼不拿？」

她要拿了肉，他就拿雞，本來兩樣都該歸他們家，偏偏小笨蛋要他弄的三隻野鴨子，氣死他了！

夏芊美沒說話，接下來沒他們什麼事，她跟著徐海坤進了屋。

她不喜歡雞蛋，雞肉倒是喜歡，可那偏偏是只會下蛋的母雞，雖然並不想吃肉，但比起那兩樣，她更想要那塊豬肉。

本來說好十個雞蛋分給十個人，剛好合適，中途夏芊美出人意料的選了不起眼的小野鴨。

剩下來的獎品除了雞蛋就還多了一隻雞，為了不讓她們打架，蔡長進做主把雞給了知青。

「書記，我們都是做媽做奶奶外婆的人，幾個孩子離開爸媽到我們這吃苦，一年到頭出不上頓好的，雞你就給他們，我們沒意見，是不是啊，各位？」

眾人異口同聲：「是。」

在場的兩位男知青，趙毅之和楊慶輝兩人心裏感激不已，上前鄭重的接過雞，真誠的道謝，「謝謝各位嬸嬸，謝謝書記，謝謝各位領導。」

比賽結束，蔡長進站上凳子講話：「今天，是咱們舉辦慶豐收以來最熱鬧的一天。豐收舞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秋收結束儀式，多年來越來越少人參加，去前年大多數人也只是走個過場，來聽我宣佈個開始，馬上扭頭回家了。」

蔡書記一番話彷彿說的就是自己，有過這種做法的人們哈哈大笑。

「今天咱們之所以會舉辦個比賽，你們要感謝徐小同志。」講到這，蔡長進看向袁栓柱，「袁隊長，剩下的你來講，站得高我有點頭暈。」

哈哈哈，重眾人又是一番哄堂大笑。

副大隊長笑著把蔡長進扶下來，蔡長進晃了晃頭坐在凳子上緩神。

「好，我來講。「袁栓柱咳嗽兩聲，說道，「這幾天我聽說有很多社員來曬壩跟夏芊美同志學跳舞，你們就應該知道她每天都在練習跳舞，就是因為聽了方麗群同志的話，說咱們的豐收舞是豐收比賽，夏芊美同志就下定決心要參加這個比賽拿獎。」

「因為咱們豐收舞沒有比賽，昨天徐同志就找我了，說今天跳完舞，他隨便給我一個東西，通過我的手交給他媳婦，就說是比賽的獎品。我心想，這是弄虛作假，我怎麼能帶頭做假欺騙我們的社員，這事我不能幹。」

「但徐同志的提議很好，我和書記他們一商量，都覺得不錯，欣然採納了他的好點子，也就有了我們今天的比賽。比賽今天開了頭，就沒那麼容易結束，往後每年，我們都會繼續辦！」

趙毅之點點頭，原來昨天徐海坤找他是說這事，那後來大隊長把登記任務交給他，說自己有事提前離開，就是去跟各位幹部商量比賽的事吧。

比賽能帶動大家的積極性，大隊長很有心，是個好幹部。

「徐同志呢？」之所以叫他徐同志，是因為袁栓柱不知道徐海坤的全名，叫徐三兒同志又好像不太好。

袁栓柱一問，他和幾位幹部都往人群看去。

「他回家了。」看著他回去的楊慶輝知青說。

「他不在這我就不表揚他了，總之，今天這場比賽，都是他的提議。希望大家記住他的好，忘掉他的不好，我能看到，就是他娶了媳婦後，在盡最大努力改變自己。不止我看得到，相信你們也能看到。」

「砍柴跳擔水洗衣服徐同志一手包圓了，我還聽他原先幾個兄弟說，每次找他去玩都能見到他做飯洗碗，有時候還能看到他補衣服，以前隨叫隨到的徐同志，現在一次沒約成功過，可以看出，他基本上改掉了身上貪玩好耍的壞習慣。」

「希望大家眼睛往前看，多看看他的閃光點，忘掉他原先的不足，只要他願意改正，還是一名好同志，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就是這個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難免會碰上難題的一天，有困難互相幫助，實在不行來找我，這是我一直對大家說的一句話，我不是說空話，希望大家把話落到實處。」

……

講完話，袁栓柱把雞蛋一一發給大家。

不知不覺中，他又為徐海坤拉了一波好感，讓大家對徐海坤的看法持續改觀中。

一些大姑娘小媳婦們，嫉妒夏芊美嫉妒的紅眼病都犯了，尤其是聽說今天這場比賽是徐三兒為了圓她媳婦想參加比賽的願望而舉辦的，還有徐三兒在家啥活都乾，把她媳婦當祖宗供著，個個更是恨不得取而代之。

暗暗惱恨自己當年嫁人為什麼不擦亮眼睛多看徐三兒兩眼，興許就能發現他的好，那嫁過去享福的豈不是自己？

曬壩裡的人陸續退場，難得有一天空閑時間，有家務活的回家幹家務活，沒事幹的抓緊時間玩耍，不到十分鐘，曬壩的人散了個乾乾淨淨，離場的速度比來時迅速多了。

看得走在最後的幾位幹部，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