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雞鴨回來，夏芊美把它們趕進竹編圍籠，拴好繩頭進屋，「媽媽，你提的什麼？」

劉桂香把多的那份東西往他們牆上一掛，留了一小塊在桌子上。

「這是昨晚熬夜殺出來的牛，每家都有肉，你們的那份我給提過來了，我還跟他們要了骨頭，一會就把它燉上。」

「是不是昨天死的那頭，牛死了還分肉啊?」牛肉誒，她在城裏一次也沒吃過。夏芊美摸著這塊大骨頭，「這肉要錢嗎?」

牛都是鄉下生產大隊養來幹活的，城裏少有，就算有牛，死了也輪不到他們來分。

第一次見到牛肉，不知道好不好吃。

「是啊，不要錢的，牛是公共財產，死了大家都有分肉的份。」家裏一年到頭能吃一回肉就是好的，今年她有幸在親家母家裏吃了三頓肉，這回分肉她一點也沒減少對肉的稀罕。

比如昨天牛死了，娟兒在那哭她的牛，而她看到的是大塊大塊的牛肉，她知道死了牛大隊裡要分，看到娟兒哭她心裏卻高興的很。

這麼大坨，得有三公斤吧?夏芊美驚訝道：「這都是我們的嗎?」

劉桂香點頭，「是你們的，我們的那份我拿回去放了。」

其實每家分的是五斤，是她偷偷從方家的那份割了一塊給三兒他們。

方家那邊個個活蹦亂跳的不需要吃那麼多肉，現在最重要的是兒媳婦肚子裏的小娃娃。

「謝謝媽媽。」夏芊美湊到紅紅的牛肉邊嗅了嗅，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就是生肉的味道。

「我去問了你李嬸，她說賴艷萍爸媽不讓他們進屋，他們家也是誠心去向賴家提親的，她錢票禮都被齊全了，人家不讓他們進還潑水，罵人。她想著去都去了，也理解他們當爸媽的心情，所以在招待所住下，每天都去一次，他們始終不露面，更別說給他們戶口本。去了幾天，他們三個連門都沒進的去，後來賴艷萍一氣之下收拾東西退了招待所的房，讓他們先回來。」李翠榮是個愛擺龍門陣的，問到讓她生氣的事，她義憤填膺的全告訴了劉桂香。

連屋都沒進，好可憐，夏芊美吃驚，「怎麼會這樣，他們可是萍萍的親生爸爸媽媽啊?」

她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親生爸媽真的會這麼對自己的女兒，這跟不要她有什麼區別？

也不知道萍萍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難過，失望?

劉桂香就知道親家他們教育出的孩子心思純善，沒見過為了利益親兄妹六親不認，親爸媽翻臉無情的事。

既然兒媳婦不懂這些，她也不想告訴她，就讓她保持這份心。

「那萍萍呢，她一個人回去了？」知道賴叔王嬸是這麼狠心的人，夏芊美很擔心賴艷萍的安全，「那她會不會挨打?」

「沒有沒有，她沒回家，她回了鄉下，找她爺爺奶奶去給她要戶口本。」劉桂香看著屋外，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你別告訴你的朋友。你李嬸悄悄告訴我，還沒結婚兩親家鬧成這樣，她覺得很不吉利，也不太喜歡不近人情的親家，想要這事就算了。」

親家之間就沒有不吵架的，誰會像她運氣那麼好，處的親家落落大方，知書達禮，說話溫聲和氣。

一點沒嫌棄她這個鄉下親家母，頭一次上門都笑著把她迎進了屋，中午好吃好喝招待著，走的時候還給她裝了一背東西。

什麼潑水，亂罵，關在門外……在她親家母那，完全不存在。

有修養的人就是不一樣，同是在鋼鐵廠當官的，那家人的修養就趕不上她親家半個指甲蓋。

夏芊美眉頭擰地成疙瘩，「李嬸這麼說，那袁復興怎麼想？」

「李翠榮的語氣袁復興也有這意思，她說她兒子還沒被人這麼羞辱過，這次真的傷到他的自尊心了。」沒注意到夏芊美的臉色越來越臭，劉桂香自說自話，「不用她說其實我也猜的到，袁復興性子從小就要強，好面子。」

「小時候不管是玩遊戲還是幹活，他都要爭做帶頭的那個，永遠不肯在同輩面前落了下乘。這樣的人最討厭別人瞧不起他，還不吃軟不吃硬，喜歡被人捧著。」

「聽說你朋友以前就非要和他處對象，他拒絕了，後來她來了村子你看，你朋友沒再逼他，處處以他為先，你看他馬上同意了，就是這批德行，不好。」

萍萍為了袁復興被王嬸打，還大老遠跑平安村找他，餓著肚子在樹上睡了一晚，沒名沒分住他家給他端茶送水燒鍋做飯，他們這是啥意思？

要不願意萍萍嫁進他們家，來的那天就拒絕她，讓她回去，一下就能徹底斷了她的心思。

為什麼要拖這麼久，都要結婚了說算了，倒底誰不近人情？

聽到劉桂香探聽來的消息是這樣，氣得夏芊美七竅生煙，她一拍桌子，「袁復興太不是人了，我要找海海打他一頓！」

萍萍本來就那麼難了，袁復興不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還打起了退堂鼓，這種人…這種人萍萍還有嫁給他的理由嗎？

夏芊美不禁思索起了這一點。

劉桂香沒被夏芊美的動作嚇到，吃了一驚倒是不假，沒想到溫溫柔柔的兒媳婦也會發脾氣，她還是第一次見。

反應過來夏芊美不高興，劉桂香忙安慰她，「芊美，你別生氣，當心肚子裏的孩子。你朋友條件那麼好，要我說她沒必要吊在袁復興這棵歪脖樹上，好青年那麼多，她要願意，我可以給她選個比袁復興…不說條件比他好，但絕對比他更適合過日子的。」

難怪三兒不讓她打聽袁家的事，看來這個朋友在媳婦心中份量不輕。

唉，都怪她多事，好像好心辦了壞事，搞得兒媳婦那麼生氣。

先前還怕壞了袁家的姻緣不讓兒媳婦告訴別人，她現在覺得兒媳婦這麼在乎她的朋友，她也不能讓那姑娘嫁給袁復興。

等哪天她看到那姑娘，就把袁家的打算全告訴她。

都要被拋棄了，還蒙在鼓裏，這姑娘讓袁家整成了繼吳紅英之後的第二個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