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桂香把背篼放在門後的角落裏，「對對對，你去看一下，有吃的你先吃，我不餓。」

兒媳婦肚子裏有娃，餓不得。

她自己餓一頓沒事，第一次來親家家裏人都沒見到，沒經過同意就開吃，讓親家回來碰到怎麼看她?

夏芊美從堂屋出來，正要進廚灶房，後面一個人叫她，「姐姐?姐姐你回來了！」

她回頭，夏仁傑眨眨眼睛，似乎覺得不夠，又揉了揉眼睛，沒錯，確實是他姐，「姐，我沒做夢吧，真的是你！」

上次他媽去市裏，他以為他媽要帶他回家，不曾想等來的卻是三個壞消息。

爸媽下了崗…奶奶摔斷了腿…姐姐嫁了人……

面對三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當時給他哭的稀裡嘩啦的。

這幾個月他除了上學就是補課，也是他媽怕他跑回來故意把他時間安排的那麼滿，讓他一點兒空餘時間都沒有。

好不容易有機會休息，他就放鬆的睡，一覺睡到現在。

他知道媽出門了，聽到家裏有聲動靜他頂著亂七八糟的頭髮起來看一眼，就看到了他幾個月沒見的姐姐。

見到好久不見的弟弟，夏芊美心裏也高興，「弟弟，你在家啊，我剛才叫你們你怎麼不出聲？」

「我在睡覺，沒聽到。」夏仁傑跑到夏芊美面前，「姐姐你胖了。」

看來他姐夫把他姐養的不錯，聽到他媽說把姐姐嫁到了鄉下，氣得他在市裏一直沒跟他媽說話。

他就怕鄉下姐夫欺負他姐，不給他姐吃飽，打她讓她幹活。

他甚至已經在腦子裏幻想出了他姐的慘樣，還準備今天去鄉下看望他姐，給他姐撐撐腰。

可他媽不讓他去，說姐姐家在建新房子，沒空陪他玩……

姐姐不僅沒有變成他想像中瘦不拉幾髒兮兮的慘樣，還長的白白胖胖的，一點不像吃了苦，倒像是被全家供著享福的人。

「……不是我胖了，是娃胖了，我肚子裏有個娃。」弟弟越來越不會說話了，夏芊美才不承認自己胖，她轉而問道，「爸爸媽媽呢？」

「哦，媽去找賴叔他們了，爸去了市裏沒回來。」剛睡醒的夏仁傑腦子不太清醒，他先是沒理解清楚夏芊美的話，接著他瞪圓眼睛，「你說什麼，娃？姐你有小寶寶了？」

夏芊美點頭，轉腳進了灶房，「我們出發的早沒吃飯，為了不把你外甥餓死，我先去弄點吃的，你吃了沒有?」

「我不餓。」

夏仁傑愣怔地杵在原地，他外甥…外甥……

他才十四歲就要升職當舅舅了?

以後過年過節是不是還要給外甥壓歲錢，給他買糖果?

夏仁傑默默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庫，嗯，是該多多存錢了。

聽到院子裏的說話聲，劉桂香走出來，「這是三兒他小舅子吧，長的真是一表人才。」

有錢人家就是會養孩子，聽芊美說她弟弟才十三歲，個頭兒就比她高了，她家娟兒十四歲個頭兒才到她眼睛。

小…小舅子…這稱呼挺新鮮。

他直起腰板，佯裝成熟道：「嗯，是我，嬸子你好，我叫夏仁傑，你是我姐的婆婆？」

來人年齡看起來就不是多年輕，穿的也破舊，還從屋裏出來，那肯定是跟他姐一起來的，什麼身份一目了然。

夏仁傑突然想到什麼，他摸著下巴思索，姐姐的鄉下婆婆，那戰鬥力應該跟奶奶有的一拚，他眼珠一轉，問道：「嬸子你會吵架不?」

「吵架?」劉桂香不知道夏仁傑為什麼這麼問，想到親家家裏都是文化人，她矢口否認道，「你嬸子我只會講道理，吵架我吵不來的。」

「哦。」夏仁傑失望地垂頭，解釋道，「我媽也只會講道理，她現在找人理論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欺負，我還想讓嬸子去幫我媽一下的。」

「親家母在哪裏，快帶我去。」劉桂香擔憂地問。

「嬸子你不會吵架，去了也幫不上忙。」嬸子也來自鄉下，鄉下不是人人都會吵架嗎，她怎麼就超不來呢。

「多個人多張嘴，怎也比你媽一個人強。」她拉著夏仁傑，迫不及待要去救場，「他小舅子，快走，不要讓親家母被外人欺負了去。」

被拉到門口，夏仁傑也顧不上梳洗打理，揚聲道:「姐，我帶嬸子去賴家找媽媽去了，你做好自己吃，不用找我們，我把她帶過去就回來。」

「好。」

灶房裏沒現成的飯菜，夏芊美隻得現做，她正專註點火，沒空理他們去幹什麼。

她好幾個月沒做飯，光點火就廢了老半天時間。

夏家到賴家不遠，五分鐘就能到。

路上，夏仁傑給劉桂香說了一遍他媽因為啥事要跟好了二十年的賴家理論。

原來，幾個月前賴夏兩家下崗，甚至面臨蹲大獄的危機極大可能是出自多年的老朋友賴家夫妻之手。

昨晚他跟他媽出門消食，回來的時候看到羅叔守在他們家門口。

羅叔告訴他們，賴金平之前叫他去他們家「取」過一張圖紙，是個螺絲帽，裏頭是圓的，有螺旋紋，外頭有稜有角的圖紙。

他媽臉色大變，又驚又氣。

他沒明白他們說的是啥意思，後來他媽告訴他，爸下崗就是因為那張圖紙出了錯。

他想起那晚他爸要的就是那張圖紙，他沒找到，竟是被他們拿走了，那大半夜的賴叔幹啥假裝不知情要看那張圖紙……

羅叔還跟他們道歉，說實在不知道賴金平是啥意思，他只是以為賴金平和他爸之間通過氣，才來幫他「取」圖紙。

他媽問羅叔為什麼現在才來說，羅叔說他覺得他們下崗可能跟那張圖有關，時隔幾個月，良心不安，才來告訴他們一聲。

羅德根是好吃懶做的人，信譽極低。

夏仁傑和他媽都沒全信他的話，圖紙是他拿走的他們信了，其他的半真半假有待考究。

本來事情過去那麼久，追究是誰的責任並不是很重要，他媽也不打算理會，就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不捅破這層窗戶紙大家還能見面打個招呼。

今天吃過早飯後，他媽可能越想越氣，跟他說了一聲她要去賴家問個清楚，然後人就走了。

劉桂香聽得迷迷糊糊的，但她大概懂起了夏仁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