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芊美的婆婆？芊美回來了？」穆淑貞一臉喜色，四處張望，「她在哪？」

角落裏的賴艷萍從頭到尾都沒發聲，聽到這話她走出大門，往夏家跑去。

夏家煙囪飄出白煙。

賴艷萍進了院子徑直來到灶房，還沒進門就聽她喊道：「夏芊美。」

用火鉗夾起一小捆柴送進灶膛，夏芊美抬頭看到老熟人，她心裏高興，「萍萍，你來找我的嗎？」

「不是，誰來找你，我來找穆嬸。」賴艷萍否認道。

「哦，我媽媽不在家，弟弟說她去了你家，你沒看到她？」夏芊美並沒有失望，萍萍都不知道她今天回來，怎麼可能是來找她的。

「沒有。」見夏芊美盯著自己，賴艷萍瞎扯道，「我早上就出來了，又沒回去。」

「我在煮洋芋，你吃嗎？」見水燒開，夏芊美拿起洗乾淨的三個土豆問她。

「你沒吃早飯？」現在都九點多了。

「鄉下離這太遠，我們天剛亮就起來趕路，沒時間做早飯。」將土豆下到沸水裏，用鏟子攪了一下，「你要吃我再給你煮兩個。」

夏傻子就是夏傻子，自己對她再差，她每次有好吃的總會想著她。

賴艷萍眼睛溫熱，她不想和夏芊美對視，甩著手東看西看，「我不吃，你弄你的，不用管我，我在這等穆嬸。」

原來袁復興那個地方離縣城這麼遠，天剛亮就出發，現在才到縣城。

換作以前夏芊美會熱情的圍著她問東問西，今天夏芊美覺得她心事重重，識趣的閉緊了嘴巴。

之後夏芊美沒再管賴艷萍，賴艷萍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雙眼無神的看著一處，眼珠都不轉動一下。

土豆還要煮好一會，夏芊美一邊添火一邊看她，「萍萍，我給你說個好消息…」

夏芊美想讓她開心起來。

賴艷萍截住她要說的話，嘆口氣，「還是我給你說個壞消息吧，我們兩家的關係算是徹底決裂了。」

「上次我是因為嚇唬你才說你把你爸的圖紙弄丟，害他沒了工作，其實我看到了你折成飛機的那張紙不是圖紙。」

「你爸丟工作都是我爸媽乾的好事，我在我爸媽下崗之前就知道了，但我不知道我爸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在上個月，我終於知道了原因。」

「我爸媽他們下崗後我經常就能看到羅五兒找他們，還看到他們給羅五兒錢，我問他們為什麼要給羅五兒錢，他們說讓羅五兒幫忙買了東西。」

「你知道我為什麼從小就不聽他們的話嗎，因為我知道他們很虛偽，在外面大家都說他們和你爸媽一樣隨和，人好，有禮貌，事實上他們和外人相處確實是這樣。」

「可他們只要回到家裏一關上門，就是另一副樣子，不誇張的說，我帶著弟弟妹妹來跟他們住了十幾年，聽到他們把所有鄰居同事都嚼了個遍，在他們眼裏每個人都不及他們有能力。」

「所以我爸媽說他們讓羅五兒買東西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羅五兒這人我媽也沒少在家裏說他，說起他就吐口水，怎麼可能讓他買東西。」

「我不信但也沒說出來，過了一個星期羅五兒又來，我悄悄聽他們說話。」

「果然我爸媽就是這麼表裏不一，他們幹了啥事，羅五兒有了他們的把柄，他用完了錢就來要，我爸媽不敢不給。」

「後來直接去問羅五兒我爸媽因為什麼事要給他錢，你知道羅五兒怎麼說的嗎？

「他我爸給錢讓他來你家取了張圖。你說巧不巧，就是你給李老太婆送苕餅那天，這鍋直接砸你身上了，還好你爸媽不像我爸媽，不然你肯定沒好日子過。」

「我還知道了我爸媽這麼做的原因，他們嫉妒你爸媽，我爸和你爸都來自鄉下，你爸沒背景卻當了廠長，表叔是個幹部，什麼幹部我不知道，反正職位不高。」

「可我爸覺得他有背景，能力比你爸強，不該讓你爸壓一頭。」

「我爸想的是，這次的貨是軍方要的，只要出了問題，你爸這個最大負責人就要被趕出廠，我爸就能當上廠長。」

「在鋼材生產期見我爸請了病假，可能你沒聽說過這事，那段時間你被你奶奶接回了鄉下。」

「我媽去請的假，說我爸重感冒下不來床，事實上我爸健康得很，甚至心情每天都很愉快。」

「那會我還不知道原因，現在想來可能是以為你爸要出事，他馬上就能當廠長了，所以很開心。」

「他也不是算漏了自己會受牽連，他本來可以逃過一劫的，是我，是我讓他和我媽一起被開除的。」

夏芊美的內心已經無法用震驚兩個字來表達了，她的心情萬分複雜，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嘰嘰喳喳的萍萍，從小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說道此處，賴艷萍眼裏全是厭惡，她繼續自言自語。

「我爸被開除也不是受你爸牽連，而是他才是真正犯了錯的人。」

「陸同志去了我奶奶家，那時候我剛送小弟回去，他給了我一張圖，問我是不是我爸畫的。」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查到我爸會畫圖。」

「我爸會畫設計圖，設計方面我不懂，他認為他比你爸畫的好，這也是他不服你爸當廠長的原因。」

「我告訴陸同志，我爸是左撇子，他會畫圖。這是外人不知道的，他左手畫圖比右手畫的更好。」

「陸同志回來後，我爸就被開除了，顯然是他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查清楚了。」

「之前我一直沒理清其中的關關係，因為羅五兒的事情暴露出來後我才知道了原委。」

「上面寄來的圖紙，是我爸去廠子門口取的，取回來他先拆開了，在自己的辦公室用左手繪製了一張圖。」

「怕改動太大自己受牽連，他找了份小零件圖紙，改動了一點尺寸。那張圖是他畫的，所以沒有蓋公章。」

「你爸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那晚你過去李老婆子家，他們就在討論這個問提，但你爸沒有多想，認為是上面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