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之把人蔘放進葯袋子裏，系好擱在桌上，掃了桌面一眼，「你們這有紙筆嗎，我想給我媽和嶽父嶽母他們寫封信，免得他們繼續擔心。」

一年多不和家裏聯繫，估計把他們急壞了，不然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在不知道地址的情況下就讓弟妹他們帶了那麼多東西過來。

「老闆有，海海你去問他要。」夏芊美指使著剛進門還沒站穩腳跟的徐海坤。

看在趙毅之是大學生的份上，徐海坤心甘情願的去了。

取了東西回來，趙毅之提筆斟酌，大家都沒說話，等著他寫完。

趙毅之共寫了六封信，花了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徐海坤和他在房間裡，夏芊美則陪方麗群去了外頭散步。

「姐姐，你們如果不急著回去，要在這裏待好幾年的話，你可以在出了月子後自己出去做個小買賣，這樣時間也比你工作自由，還能自己帶孩子。」看到他們遠在他鄉沒錢的難處，夏芊美便給方麗群指了個放向。

其實她一開始是打算借錢給他們的，但想到書上的那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便改了注意，絞盡腦汁給她想了個自力更生的好辦法。

「做生意？」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給她出主意讓她做生意，方麗群有些意動，只不過她很迷茫，「我能做什麼生意？」

夏芊美想了想，「看情況吧，到時候你覺得什麼合適就做什麼，自己做生意真的比你上班強，你想什麼時候開工就什麼時候開工，遇到要緊事不用跟人請假，直接不去也沒人說你什麼。」

「我這次回去也打算到縣裏做個小生意，你知道我和海海不是乾農活的料，種點自家吃的菜我還行，要是指望著種地養活一家人就不切實際了。」

「做生意究竟能不能掙錢，試試總不會錯，怕虧的話一開始可以少投點本錢。你看這街上那麼多做生意的，也沒看到哪個虧了，只是掙多掙少的問題。」

夏芊美的話引得方麗群深思，做生意，她還真沒往那方面想過，不過她懷孕後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最大原因卻不是毅之知道的氣血虛，而是被迷茫的未來給愁的。

沒有孩子她還可以像之前一樣去打打工，但有了孩子就代表著失去了工作條件，至少在孩子上學之前她是沒法工作了。

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都離不開錢，毅之上學每個月的那點補貼也只是勉強夠他們的生活費而已，她沒有一天不在想以後他們一家三口靠什麼在北京生存。

毅之一離開家去上學，她就在家裏發愁，愁得食不下咽，寢不安席，偶爾還有莫名其妙的焦慮煩躁火氣大等多種負面情緒。

聽了夏芊美的肺腑之言，方麗群眼前豁然開朗，她彷彿看到了他們家的未來，不是迷茫淒慘，而是充滿了希望與幸福。

「那行，我自己多留意一下，你也是，做生意之前也好好看看，不要著急，雖然風險不是很大，但做事求穩總不會有錯。」方麗群真心的奉勸道。

寫完信，趙毅之和徐海坤下樓，方麗群和夏芊美剛好逛了一圈回到招待所門口。

臨走時，趙毅之請求道：「麗群懷孕的事，還請你們幫忙保密，回去不要告訴他們，省得又讓他們多擔心一個人。」

徐海坤望天，又來了又來了，趙毅之你一個大男人，幹什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方麗群懷了孩子，他媽作為孩子的奶奶，替孩子擔心不是應該的嗎？

「不說，我們絕對替你保密，你們回去吧，我們也要出去找地方吃飯了。」

趙毅之實在沒必要特意交代一句，其實本來他就沒打算多嘴去說。

他們家的事跟他又沒關係，回去後他就要開始忙著帶他的娃和做生意掙錢了，哪有閑心和方家趙家說這些與已無關的事。

次日，兩人天還沒亮就起來，四點半退房出發。

方麗群來不了，趙毅之今天要上課也來不了，兩人就各盤了四個大包袱往火車站挪去，在軌道邊的站台上吹風吹到五點半，終於爬上了火車。

火車緩緩開動，夏芊美趴在窗邊，看著那些跟著火車邊跑邊喊的送行人，心情比來時更激動，還有八天就能見到醜醜了。

徐海坤卻和夏芊美的反應截然相反，他坐在過道邊，蔫頭耷腦的趴在桌子上，不時又嘆口氣烘托氣氛。

聽到嘆氣聲，夏芊美回頭見他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摸著他的額頭問：「海海你病了嗎？」

徐海坤聲音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一聽說他病了，夏芊美心裏著急，關切道：「哪裏病了，牙疼還是感冒？」

這一路要走八天，中間還要轉車，他要是病了，自己不僅要拿行李，還要照顧他，萬一再遇上暈車就更麻煩了，這可怎麼辦？

「都不是，我得相思病了，我想醜醜，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這個爸爸，你說他要是忘了我不給我抱我該多傷心啊。」徐海坤又嘆了口氣以示他的傷感，「唉，愁人。」

夏芊美反應過來後拍了他肩膀一掌，嗔怪道：「去你的，嚇我一跳。」

徐海坤繼續沉浸在他的悲傷中，自言自語道：「兒子會不會不認得我了…他是不是會走路了…應該會叫爸爸了吧……」

……才六個月就這麼厲害，他以為她生了個妖怪？

夏芊美已經把頭就過去看窗外的景色，並不想搭理他突如其來的抽風。

徐海坤可不覺得自己才離開一個月，沒有兒子在身邊的一個月讓他飽受相思之苦，短短一個月卻像過去了十來年一樣，這就是書上說的度日如年吧。

望著窗外因火車駛過而帶起的樹葉，夏芊美問：「昨天我忘問了，你回來的那麼快，生意都談妥了？」

夏芊美有時信任他，有時又覺得他一點不靠譜，辦的事情總讓人不放心。

徐海坤直起腰，胳膊肘杵在桌子上，手心撐著下巴，「妥了，老闆說有二十台現貨，今天就可以讓黃老二發走，最快半個月到貨，他還給我開了張發票，你要看嗎？」

那位老闆辦事一看就是做慣了大生意的人，說要跟他拿二十台最好的收音機，人家面不改色拿出帳本就開始劃拉。

然後錢一交老闆還給了張發票，讓回去待貨，鎮定得就像經常泡在錢堆裡的人，和他想像的老闆對他笑臉相迎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