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誤解的滋味很難受！

特別是被汙衊成禽獸！

但是，蒲秀才現在沒有心思去跟這個老東西撕扯解釋，他的心情很凝重。

方才那名白衣女子明明就站在他的身後，但是相距不遠的老酒鬼卻說沒有看到。

那麼究竟是自己看錯了，還是老酒鬼看錯了？

蒲秀才確定自己沒有喝醉，老酒鬼也沒有喝醉。

那問題出在那？

「幻覺？」

蒲秀才心沉如水，卻不能確定。

按理說，他修鍊的是心力，在對抗幻境等鬼魅力量方面，效果十分出眾，很難受幻境所擾。

但是剛才的場景，不說那名美得不可方物的詭異白衣女子，就是之前的精神狀態，也十分不正常。

很顯然，他確實受到了一些異樣力量的干擾，因為天闕筆才掙脫出來。

那麼老酒鬼和靖王為何不受干擾，還是說他們已經被魅惑？亦或者只是針對他自己一個人？

蒲秀才越想心情越凝重。

但眼下他找不到破局的方法，只是以不變應萬變。

蒲秀才更意外到，這五色樓的力量超乎他的想像，他恐怕……對付不了。

如此一來，就更不能輕舉妄動，魯莽行事。

至少現在對方還沒有對他真正下手。

抱著一絲僥倖心理，蒲秀才無意識地轉動手中畫筆，心裏忽然一跳。

「畫？」他猛然想到了什麼，開始快速揮動。

黑色的細墨落在潔白的畫紙上，勾勒出一道道靈活的線條，忽上忽下，忽濃忽淡。

蒲秀才心無旁騖，快速畫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畫紙上已經多了一個女子的大致輪廓。

即便還沒有畫出眉眼，但僅從婀娜的身姿來看，也能分辨是是一個難得的美人。

就在這時，老酒鬼的聲音打斷了蒲秀才的思路。

「酒沒了？」他晃著酒壺，臉上戴著絲絲醉酒的紅暈，大聲嚷嚷道，「酒呢？」

詭異的是，水池四周的舞女依舊翩翩起舞，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連原本溫雅知禮的白衣面具女子青霞也是如此，沒有人搭理他。

蒲秀才眉頭緊皺，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要酒！」老酒鬼大聲嚷嚷，拿起那瓶醉黃龍。

「醉翁先生。」蒲秀才連忙靠了過去，將自己的那壺酒遞了過去，「醉翁先生，喝我這瓶吧！」

「春江玉露？嗤！」老酒鬼瞥了一眼，不屑道，「這種女兒喝的酒，哪裏比得上酒中至尊醉黃龍？」

看著他尖牙利齒，蒲秀才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清醒還是已經喝醉了。

但毫無疑問，這老頭現在有些不正常。

但不正常終歸比毫無知覺醉成一灘泥來得好，多少也能提供一點助力，特別是在眼下這種詭異的情形中。

「誒誒！」他連忙攔住對方，指著對面狂飲縱歌的靖王，道，「王爺還在這裏呢！」

老酒鬼的動作果然一頓，沉默了下來。

蒲秀才心裏一喜，再接再厲，道：「醉翁先生，你先喝我這瓶，這瓶醉黃龍，不妨帶回去喝。」

「不行。」老酒鬼緩緩搖頭，撇過頭認真地看著蒲秀才，眼神澄澈，說道，「醉黃龍一旦開啟，一個時辰之內不飲，其原味便會消耗殆盡。」

蒲秀才渾身一僵，忽然想起這壺酒之前確實打開過壺蓋。

「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再不喝，就浪費了這一壺珍貴的稀世美酒。」老酒鬼緩緩說道，「所以，這壺酒我一定要喝！不然會終生遺憾。」

說完，他忽然拍了拍蒲秀才的肩膀，猛地推去壺蓋，仰頭狂飲。

蒲秀才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渾身冰冷。

竟然連這個都算到了！

一環扣一環，絲毫破綻都不留！

蒲秀才望著對面喝得東倒西歪的靖王，心裏有些焦急。

對方這麼做，顯然是要醉倒老酒鬼，難道是要對靖王下手？

可是，以前為什麼不動手，一定要等到今天？

蒲秀才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多。

他感覺自己彷彿深處無盡的迷霧之中，而迷霧之外，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在望著自己。

看著狂飲不止的老酒鬼，蒲秀才握緊了拳頭：「這老頭是靠不住了！」

他猛然低頭，再次飛快畫了起來。

濃濃的墨跡急速在雪白的畫紙上渲染開，一副清晰的眉眼也緩緩浮現出來。

忽然之間，蒲秀才停下筆。

他看著紙上的美人，那張美麗的臉，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這張臉，與彷彿那名白衣女子的容貌一模一樣，沒有一絲區別，彷彿剛才的人，走進了現在的畫裡。

所以，這張臉也是完美得沒有一絲缺陷，彷彿聚集了世間所有美人的優點。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毫無特點。

蒲秀才忽然理解了當日客棧裡的那兩位書生。

因為現在，他也找不到具體的形容詞，來描繪這樣一張臉的特徵。

除了美，除了完美無缺。

所以，只要下了船，過了幾天，見過這張臉的人，就都會忘了這張臉。

隻記得，一個美。

但是，為什麼會這樣？

世界上又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

身為一個畫者，蒲秀才十分清楚，自然的造化，是造不出如此毫無缺陷又毫無特點的生靈。

但是，剛才卻明明有一個親身站在他面前。

而現在，則呈現在他的畫中。

為什麼？

蒲秀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百花群芳榜上排名前列的趙小姐、戴小姐，都是被吸盡生命力而死。

而排得更前的李小姐和張小姐，也遭到了襲擊，若非他和宋玉，恐怕也會是同樣的命運。

襲擊者，是一個能穿梭鏡子的鏡傀儡。

這裏，則是鏡迷宮。

在鏡迷宮，又有一位彷彿匯聚了天下之美的無缺美人。

……

一個個點，一條條線，忽然之間都在蒲秀才腦海中串聯了起來。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蒲先生，」就在這時，輕柔悅耳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你幫我畫好了嗎？」

蒲秀才渾身僵硬，努力裝出得意的神采，道：「好了，我畫得怎麼樣？」

嘩啦！

一襲白衣的女子走到蒲秀才面前，輕輕拿起桌上的畫。

她看得很認真，看了很久，忽然輕嘆一聲，道：「蒲先生的畫技，果然像殿下所說的那樣，天下無雙，只是可惜……」

蒲秀才一愣，問：「可惜什麼？」

「可惜，」白衣美人放下畫，露出那張完美無缺的臉龐，幽幽地道，「可惜人家總覺得還差了一點什麼。蒲先生，您是畫技大家，能不能說說，人家到底還差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