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鬼嘴裏雖然這麼說，但終究還是沒有立刻喝那壺醉黃龍。

蒲秀才看在眼裏，心知肚明。

此翁是來做保鏢的，保護靖王人身安全，若是喝醉了，就是失職。

而且以眼下的情形來看，這五色樓確實隱隱透露著問題，至少十分不簡單。

這一點連蒲秀才都有所察覺，老酒鬼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他按捺住，沒有飲這壺酒。

白衣面具女子青霞也沒有去催，似乎她拿出這壺酒，只是一個意外，並沒有其他意思。

「可惜了這麼好的酒。」靖王滿臉遺憾地看著老酒鬼手中的玉壺，嘆息道，「本王竟然沒有福氣喝。」

「哼哼。」老酒鬼哼了兩聲，「你喝了也是浪費。」

靖王眉頭一挑，有些不高興了。

「殿下不必遺憾。」青霞輕笑一聲，「另有佳釀奉上。」

啪啪！

隨著清脆的掌聲響起，光滑如鏡的地面再次發出低沉的聲響。

兩方水池外側，各有地板向旁邊滑開，升起四張長案桌。

案桌之上，擺放著七八個水晶盤，盤子裏盛著各式各樣的果蔬菜肴。

其模樣種類，蒲秀才一個都不認識。

當然，除了菜肴之外，還有酒。

「春江玉露酒！」青霞微笑道。

「哦，是春江玉露！」靖王精神一震，「這酒也不錯，本王也隻嘗過三次。」

蒲秀才一臉懵逼，心道我怎麼又沒聽說過。

不過他也不好意思再問了，雖然不在乎，但多少有些顯得無知，不利於維繫自己大師的身份。

「殿下，蒲先生、醉翁老先生。」青霞開口道，「請入座。」

「哼哼……春江玉露雖好，但不夠爽利！」老酒鬼哼哼唧唧，跑到右側的案桌上去坐了，蒲秀才坐在他旁邊。

而對面，則是坐著靖王和青霞。

左右兩邊，又隔著兩座水池，相距近十丈遠。

「這麼坐，靖王的安全……」蒲秀才看著自顧去斟酒的老酒鬼，心裏疑惑，「難道他這麼有把握？」

但是瞬息之間，他突然醒悟過來。

在這座紅樓之中，靖王的安全絕無問題。

且不說靖王早已經是這裏的常客，若是要殺，就算每一次老酒鬼都在，機會也多得去了。

畢竟逛青樓不可能總是吃飯喝酒，而老酒鬼也不能完美地貼身保護。

除此之外，殺了靖王，這五座樓船都跑不了。

從生意人的角度來講，這是賠本買賣。

從刺客的角度來講，則是大題小做。

蒲秀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在上船以來，就進入了一個誤區。

那就是這座五色樓或許存在問題，但未必是針對這位身份特殊的靖王的。

甚至從眼下的情形來看，對方反而在討好這位靖王殿下。

「我這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蒲秀才挑了挑眉，但心裏還有疑惑，瞥了一眼旁邊已經開始拿起那壺春江玉露往嘴裏倒的老酒鬼，卻對另一壺醉黃龍視而不見。

但是他看得出來，醉黃龍對老酒鬼的吸引力，遠遠超過這壺春江玉露。

明明想喝得要命，卻依舊忍著，顯然不是真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醉不倒」。

「這老頭沒把握，怕醉了。」蒲秀才看穿了他的心思，但疑惑也因此而來，「既然靖王的安全沒有問題，醉了又何妨？難道僅僅是因為怕失職？」

但他如何看，都看不出來這老頭哪裏有一點身為保鏢該有的樣子。

「他到底在顧忌什麼？」蒲秀才也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一杯春江玉露。

其實他更想試試那壺醉黃龍，當然不為喝醉，僅僅來一杯嘗嘗味道就好。

蒲秀才自忖以自己的身體素質，就是喝上三杯問題也應該不大。

不過看老酒鬼的架勢，自己雖然沒有喝，但明顯沒有分給別人的意思。

「這酒也不錯。」蒲秀才看著杯中純澈如玉液般的春江玉露，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他淺淺喝了一點，沒有喝多。

因為不敢。

雖然五色樓對靖王或許沒有惡意，但對他可就不一定了。

蒲秀才不確定，自己最後補刀鏡傀儡的事有沒有傳遞到幕後的傀儡操縱者手中。

若是幕後主使又剛好是五色樓，那麼說不定就敢在酒裡下毒坑害自己。

小口一抿，有毒也不怕。

一點兒毒，他自信扛得住。

酒液入口，頓時就感到一股清澈冰冷的激流滑入喉嚨，直入腹臟。

無比清晰的感受，蒲秀才彷彿能感覺到酒液入腹的具體路線和過程。

他周身毛孔都舒張了開來，即便已經是初冬寒冷天氣，也覺得無比的暢爽。

「好酒！」

蒲秀才忍不住驚嘆一聲，生平第一次感覺到，酒除了辛辣刺喉之外，還有這樣第二種令人舒服的味道。

「嗤！」旁邊的老酒鬼卻輕嘲一聲，「春江玉露雖然爽口，但不是爺們該喝的，這壺酒才是真正的酒。」

他指著那壺醉黃龍。

蒲秀才微微一笑，將杯子裏剩下的酒液一飲而盡。

他已經感覺出來，酒沒問題，可以放心喝。

再次感受著透心涼的舒爽感，蒲秀才仍舊拿著杯子，笑道：「不知晚輩可有福氣嘗一嘗？」

「不行。」老酒鬼拒絕得很乾脆，似乎也意識到這樣有些不禮貌，他迅速補充了一句，「你承受不住醉黃龍，會醉死的！」

這副吝嗇又為我著想的模樣真討厭！

蒲秀才表情僵硬，平靜道：「我酒量很好。」

「不行。」老酒鬼大搖其頭，「老夫為你看過，你的酒量很一般。」

蒲秀才臉更僵了，皮笑肉不笑道：「原來醉翁先生還有這種本事！」

「那當然。」老酒鬼一本正經，「老夫喝酒數十年，喝了無數的酒，也會了無數的酒友，什麼人能喝酒，什麼人不能喝酒，老夫一眼就能看出來。

蒲先生啊，你就是那種不能喝酒的。喝喝春江玉露這樣的酒或許可以，但是醉黃龍，你喝了有害無益啊！年輕人，可不能貪杯！」

你說得好有道理。

蒲秀才竟然無言以對，甚至心理都有些開始懷疑，這老頭說的不會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