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韓大佑的話音落下，湖邊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宋玉臉上的表情一變不變，像是凝固的面具。

韓大佑則是面帶戲謔和好奇，同時還有幾分戒備，而戒備的對象，不是手持長劍的宋玉，而是站在他身後的蒲秀才。

那頭鏡傀儡鏡衛，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後，將他與蒲秀才隔開。

蒲秀才似乎沒有發現這一異樣，他一臉驚訝的表情，愣愣地看著宋玉，眼睛裏滿是不可思議的光，似乎第一次認識他。

實際上這副態度雖然大半是做給韓大佑看的，但另一部分確實表露了他心裏的真實想法。

妖女要找的那個英氣美女，竟然是自己的兄弟？

我艸！

都是什麼鬼？

韓兄弟，你那個神通是不是找錯人了？

……

但是，回想起來那股怪異的熟悉感，蒲秀才知道韓大佑沒有找錯人，鏡中的女子，確實就是眼前這位宋兄。

也就是說，宋玉確實是一個女人。

只是……

就算自己的眼力再差勁，再怎麼沒有見過女人，還是能夠分辨出一個人的雌雄男女的。

況且眼前的這位宋兄，怎麼看也是像男人多過女人啊！

但這種事妖女肯定不會弄錯。

蒲秀才想到一種可能，「是一種……神通麽？」

「沒想到竟然被你識破了。」

宋玉忽然嘆息一聲，隨著這聲嘆息，他的模樣忽然發生一種奇特的變化，臉上的曲線變得更加柔和，眼睛更加透徹閃亮，皮膚更加白皙、嫩滑……

非但如此，他的氣質也在變化，身上那股英氣不見了，但男兒特有的陽剛之氣卻在消退，化作女兒的陰柔。

幾個呼吸之間，所有細微的變化積累在一起，形成翻天覆地的質變。

他從一個英俊的男人，變成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人。

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蒲秀才也不得不承認，縱然他見過青喬、妖女這樣的稀世美女，眼前的這位「宋兄」也不遜色多少，各有特色。

「蒲兄，是不是很驚訝？」

韓大佑的聲音將他從思索中喚醒，「與你親若兄弟的這位宋兄，竟然是一位稀世大美人？」

蒲秀才微微低頭，沉默不言。

「看得出來，蒲兄有些念舊情。」韓大佑臉色有些陰沉，卻強忍著沒有發作，而是低聲道，「蒲兄，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現在不再是一個普通的考生，而是我五色樓的紫樓之主。世俗中的兒女情長，都要拋到腦後，更何況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蒲秀才仍舊不語。

韓大佑的臉色愈發難看，冷哼一聲：「既然蒲兄下不去手，那還是我親自來吧！只是希望蒲兄不要自誤，要知道你可是喝過醉黃龍的人！」

說完，他轉頭望著宋玉，輕蔑道：「小姑娘，識趣一點還是束手就擒吧，省得多吃苦頭！」

「就憑你？」

宋玉冷冷看著他，眉宇間英氣不減，反而因為這副相貌愈發顯眼，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如手中鋒利的觀世鏡劍。

「敬酒不吃吃罰酒！」

韓大佑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心裏更是感到憋屈不已。

本來一場十拿九穩的行動，輕輕鬆鬆抓一個人，既可以在新收的小弟蒲秀才面前威風一番，又可以討好尊貴的樓主，一舉兩得。

哪知道要抓的目標不但變得棘手，而且本為助力的蒲秀才更有被策反的可能。

不但絲毫不能提供幫助，還需要指揮鏡衛防備蒲秀才突然反轉，相當於浪費了兩股力量。

這讓原本輕輕鬆鬆的任務變得無比艱難，甚至稍有不慎就會失敗，把他自己都搭進去。

韓大佑甚至猶豫，要不要放棄行動撤退，等調集了人馬處理了蒲秀才這個不穩定因素，再重新殺回來。

但是一想到行動前他在尊貴的樓主面前立下的誓言，他的臉頰就開始發燙，為自己的退縮而感到羞愧。

「絕不放棄！絕不！」

韓大佑目光兇狠，周身銀光大盛，在掌心凝聚成兩根尖刺，閃爍著冰冷的鋒芒。

他警告似地盯了蒲秀才一眼，然後閃電般沖向宋玉。

「來得好！」

宋玉朗笑一聲，周身氣焰大盛，將觀世鏡劍都包裹起來。

一抹銳利的劍芒自劍尖蓬勃而出，長達半丈，比在蒲秀才手中還要奪目。

宋玉擎劍一斬，空間彷彿都被劃開，直接出現在韓大佑面前。

韓大佑雙目圓睜，似乎沒有料到這一劍如此之快，倉促間將手中兩根銀刺交疊，擋在面前。

轟！

雷鳴似的巨響聲中，萬點火星在黑暗中散開，韓大佑倒飛出去，撞在方亭的一根圓柱上。

哢嚓一聲響，這根直徑近兩尺的樑柱直接斷開，亭頂傾斜。

他的退勢也隨之止住，但手中那兩根銀刺已經斷折，胸前更是被剖開一道狹長的傷口，銀血湧劍。

「咳！」

韓大佑悶哼一聲，冷冷地看了一眼胸前的銀血，又望了一眼持劍傲立在原地的宋玉，呢喃道，「浩然……正氣？」

「正是。」宋玉豎起寒光閃閃的觀世鏡劍。

「怎麼……可能？」

韓大佑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極為忌憚，質問道，「你究竟是誰？」

宋玉冷笑一聲：「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問閻王吧！」

「真以為本樓主怕你？」

韓大佑勃然大怒，「若非方才施展了魔鏡追影，你那一劍能傷到我？本樓主要你……」

話音未落，他面前的銀血猛然匯作那面造型奇特的銀鏡，快速喊道：「鏡衛，快回五色樓，通知……」

話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時，一道身影鬼魅般趕在鏡衛前面出現在他面前，食指輕點，戳在那面魔鏡上。

啪！

韓大佑眼睜睜看著銀鏡破碎，化作無數灰塵狀的粉末。

「你！」

他睜大眼睛，死死盯著身前被光芒包裹的身影，嘶吼道，「蒲留仙，你果真背叛了樓主！」

「抱歉！」

蒲秀才周身散發著白光，更像是由光芒組成，「我和她是朋友。」

「更況且，你還說錯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從來沒有效忠過那個妖女。」

「你敢汙衊樓主是妖女？」韓大佑目眥盡裂，大吼道，「鏡衛，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