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

洪亮威嚴的龍吟響起，將五色樓主的驚呼聲掩蓋。

那枚天龍令不知何時已經高高升起，虛空震蕩。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綿長的赤江，盤踞的應州城，更遠處的山巒，寂靜的田野，陰鬱的樹林，湖泊，乃至大地……

這一刻，整個應州城，甚至小半個應州範圍內，萬物萬象，一應具現，齊齊升起道道實質的華光元氣，向赤江之畔匯聚而來，將那枚高懸的金牌包裹。

昂！

又是一聲激昂的龍吟。

濃雲召來！

濃雲將金牌掩蓋，天地重歸昏暗。

然而，一種風雨欲來，雷電將至的厚重壓迫感卻襲上每個人心頭。

在這股強烈的威壓下，五色樓主再也保持不住鎮定，尖叫一聲，身邊數百名侍女佳人齊齊行動，遵循某種特定的規律、方位，將她重重包圍，守護在最裏面。

然而這一舉措還未徹底完成，天上大變再起。

昂！

第三聲龍吟！

厚重的雲層劇烈翻滾，彷彿有一個龐然大物在裏面攪動。

毫無徵兆的，雲層驟然裂開，金光從裂縫中滲下，從裏面擠出一個龐大的頭顱。

在這顆足有車輪大小的頭顱上，長著杈椏尖銳的金角，金鱗密佈，而隨風飄動的鬃發更像是跳動的火焰，利齒參差，獸性與神性交織，殘忍而威嚴。

龍！

金龍睜眼，瞳孔好似彷彿燒紅的金丸，令人分不清是炙熱還是冰冷。

祂垂首俯視下方，龍睛掠過，每個人心頭都浮現出一種大難臨頭的驚悚感。

蒲秀才也不例外。

最終，威嚴的視線落在被無數佳人包裹的五色樓主身上。

昂！

第四聲龍吟響起！

金龍張開巨口，巨量的金色火焰從口中洶湧而出，挾裹著彷彿能燒融虛空的熱量，向五色樓主所立的紫色樓船傾泄而去。

這一幕，就好像九天上的熔岩之河決堤，倒灌人間。

金火大河尚未流到紫色樓船上，大船已經自動燃燒起來，無數慘叫聲從船樓內響起。

有人開始跳河，運氣好的落入冰冷的江水之中，凍成冰棍。運氣壞的則直接砸落在堅固的冰層上，變成一團血肉。

大火之中，那一名名佳麗美人開始融化。

不過這一變化看上去並不是因為大船著火，因為那層鏡像尚未被燒透，更像是自發進行。

她們僵硬無情的笑容，變成一團團銀汞似的粘稠液體，然後匯聚在一起，將五色樓主守護在內。

轟！

龍焰撞在了這團巨大的銀色圓球上，發出嘎吱嘎吱的暴鳴聲，恐怖的溫度和余火開始向四面八方蔓延，傳遞到了其他樓船上。

縱然離了二十多丈遠，蒲秀才等人所立的綠色樓船也開始自動燃燒起來，眾人紛紛逼退。

周身光芒已經黯淡了許多的蒲秀才帶著宋玉輕輕一晃，已經飛到最遠處的赤色樓船上，洪元長等人也站在旁邊。

九人都沒有說話，神色各異地看著不遠處被金焰覆蓋的空間。

在那裏，處於龍焰最中心的紫色樓船已經變成了一叢巨大的烈焰，轟隆隆坍塌。

烈火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團巨大的銀色球體在快速消融。

……

這口龍焰足足持續了十數個呼吸，盤踞在雲端的金龍才徐徐合上巨口。

比之剛才的生動真實，祂的模樣看上去虛幻了些許，竟然不是實體。

而這一口龍焰，也似乎耗去了祂不少的力量。

虛空之中，火焰還在燃燒。

但不是龍焰，而是樓船殘骸上升騰的凡火，仍舊旺盛激烈。

赤樓之巔，蒲秀才九人對視了一眼，那位中年幽人伸出手，猛然揮動手中羽扇。

狂風席捲而去，大火為之分開，露出一顆直徑只剩丈許的銀色圓球，正緩緩旋轉。

九人臉色都是一變。

「死了沒有？」

「應該死了！」

「八部天龍火之下，萬物滅絕！妖女豈能獨活？」

……

議論聲尚未停歇，盤旋在雲端的金龍猛然眨眼，怒吼一聲，龐大的身軀蜿蜒而出，鱗片律動，飛撲下來。

與此同時，那顆銀球徐徐裂開，露出狼狽不堪的五色樓主。

她臉上的白玉面具已經破碎脫落，動人心魄的嬌顏慘白一片，嘴角隱隱有銀血流淌。

面對飛撲而下的巨龍，五色樓主大笑起來，放聲道：「昭聖金龍？咯咯咯！區區一道分身，真以為能奈何得了本宮？別人怕你，本宮可不怕你！」

說話的同時，她緩緩展開雙臂，身後殘餘的銀球疾速變形，化作一面造型奇特的巨大銀鏡。

銀鏡出現，蒲秀才心頭徵兆驟起。

「不好！」他低呼一聲，一把抓住宋玉，就要遠遁。

「咯咯咯！晚了！」

五色樓主放聲尖笑，忽然後退一步，整個人沒入那面銀色巨鏡中。

嗡……

下一刻，刺目的鏡光宣洩出來，鋪天蓋地，將整截大江照徹。

金龍、蒲秀才、宋玉、洪元長、梁司使、傅克柔、白岩道人，依舊三位幽人都攘闊其中，纖毫畢現。

鏡光之下，所有的事物都靜止下來，連燃燒的火焰都不例外。

唯有那條金龍龍睛內怒氣閃爍，鬚髮飛揚，就要掙脫鏡光束縛。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鏡光在瞬息間消失。

這種消失，不是熄滅。而是，收起。

烈火照徹的夜幕下，蒲秀才、金龍等等，都憑空消失，隻餘下那面奇特的鏡子懸浮在半空中。

哢哢哢……

魔鏡之上，一道道裂紋蔓延開來，從邊緣一點一點化作粉屑，最終只剩下最中間巴掌大小的一塊，不足十分之一。

殘鏡跌落，墜入下面的大江。

……

時間倒退三分之一盞茶的功夫。

當鏡光收起的那一剎那，蒲秀才大腦一悶，好似被人突然在腦殼砸了一拳，眼前漆黑一片。

強烈的眩暈感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他感覺到自己可以動了。

於此同時，蒲秀才握住天闕筆的掌心傳來一陣劇烈的炙熱感。

「這是……」蒲秀才猛然睜開眼睛。

然而他心裏的想法還不及完全成形，就被眼前的場景驚散了。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