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千機圖》第七十六章爭分奪秒
一刻鐘前。夜幕之下,張道士身化火焰,穿梭在傾盆大雨中。
很快,就看到一條大河出現在前面,濁水洶洶,幾乎漫出河岸,不見首尾。
張道士身形一頓,筆直下落。
下落近百米之後,又突兀停止,懸在半空之中。
下方,是一座破舊塌陷大半的神廟,比鄰萬柳河,灰暗狹小。夜色之下若非仔細看,幾乎難以察覺。
然而在神廟前,卻立著一道倩麗婀娜的身影,一身新衣鮮紅矚目,縱然天地無光,也難以掩蓋她的風采。
她似乎能察覺到張道士的到來,回頭望天,嫣然一笑:「張真人,你說這天下,究竟有沒有公道?」
張道士漠然不答,掌心雷光交織。
柳如煙似無所覺,繼續說道:「這座廟,興建在三十年之前,當時連年大雨,河道失衡,水災不停。
千機城的居民就建了這座廟,立了神像,祈禱水流有序。拜著拜著,神像裡真的誕生了一絲神性。」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裡多了一絲悵然:「祂聽到了人們的祈禱,欣喜若狂,盡心儘力疏通河道,消弭水患。人們越發崇信祂,香火不斷,一直到水季過去。那幾年,再不見大雨大水,風調雨順,河水沒有決堤的危險。於是,來神廟的人也變少了,沒有人再拜祂,祂被遺忘在了這座墳墓裡。」
說到這裡,柳如煙抬起頭仰望著天上的道人,問道:「張真人,你是有道全真,能否告訴奴家,祂究竟做錯了什麼?」
張道士手持一根光芒閃爍的雷矛,面孔被映襯得忽明忽暗。他冷哼一聲,漠聲道:「廢話何益,你降還是不降?」
柳如煙輕笑一聲,呢喃道:「張真人也講不清這裡面道理麽?」
張道士一抖雷光長矛,空氣中悶聲如雷:「你降還是不降?」
「咯咯!」
柳如煙嬌笑連連,身影一晃,已經出現在大河之上,隨浪起伏,大聲說道,「這句話應該是奴家問張真人,真人是想要千機城,還是要黑芒山?」
「放肆!竟然還在執迷不悟!本道先誅了你,再滅了那妖靈!」張道士勃然大怒,手中雷光重重擲下。
「那就要看道長的本事了!」
柳如煙毫不退讓,雙臂揮舞,身後六條長尾一甩,萬頃河水衝天而起,倒卷而上。
轟!
一聲巨響,大水轟然破碎,柳如煙悶哼一聲,重重砸落水中,嘴角已經溢血。
張道士掌中雷光再起,徐徐化作一桿長矛,指著柳如煙道:「現在迷途知返,尚有回頭之路。」
柳如煙身上電光交織,又噴出一口血,搖了搖頭,語氣堅定:「我答應過她,要為她爭取時間。」
說著,她身上波浪翻滾,托著她一寸一寸上升,轉眼之間,水面便漫過河岸一層樓高:「真人莫要逼我!」
「真是冥頑不靈!」
張道士臉上怒色褪去,重新化作鐵一樣的冰冷,他舉起雷電長矛,「那就只能先誅殺你了!」
轟!
雷聲乍響,電光傾斜而下。
「啊哈!」
柳如煙嬌喝一聲,手臂高舉,六條狐尾齊齊托起。頓時,無盡的河水洶湧而來,再次衝天而起。
水聲雷鳴交織,大水轟然炸開,漫出河岸,沿途柳樹摧枯拉朽般斷折,河水流到平原沼澤,向千機城方向衝去。
萬柳河中,柳如煙死戰不退,仍舊奮力托著水浪,抵擋雷電侵襲。
不過一會功夫,身上便有無數傷口迸裂,鮮血浸濕紅衣。
張道士卻不得不停下攻勢,因為繼續下去,勢必有更多的河水衝出河道,沖向千機城。
他冷肅著臉,俯視著河面的人影,「你又何必執迷不悟?她是妖,你是人,為何助妖害人?」
「妖?人?真人,你看我還算人麽?」
柳如煙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更何況在我心裡,青姑娘雖然是妖,卻比人更像人。」
張道士沉默了下來。
此女是妖、鬼、邪靈聚集而成,雖然因為成型時日尚淺,但潛力頗大,力量不俗。
若是他攜帶那口鎮派道劍在身,倒也不用這麼麻煩,幾劍之內,便有信心讓對方敗下陣來。
只是道劍不在身上,他難以放開手腳,想壓服對方,便有可能打破河堤,反而壞事。
想到這裡,張道士抬頭北望。
幾乎同時,七道劍光從黑芒上衝天而起,異常顯眼。
看到這裡,張道士微鬆一口氣,心道狐妖果然中計,現在深陷北鬥劍陣之中,敗亡只是早晚的事。
現在,只需要等待。
想到這裡,他看向河面的紅妝女子,臉上露出一抹複雜:「你散去水勢吧,本道可以既往不咎!」
柳如煙勉強一笑,殷紅的血液順著衣角流到了河裡,留下塊塊紅斑。
她緩緩搖頭,道:「只要道長在此,奴家可保千機城一人不傷。」
張道士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對峙片刻,張道士猛然抬頭,正見黑芒山上劍光忽暗。
他眉頭一皺,就要衝天而去。
「真人!」
柳如煙嬌喝一聲,河面劇烈翻滾。
張道士身形一僵,臉色沉了下來:「莫要自誤!」
轟!
就在這時,一道青光衝破山頂,撞進夜幕。
「不好!」
張道士臉色第一次大變,渾身繃緊:「青蚨!」
柳如煙看出了他的異樣,再次喊道:「張真人!」
張道士猛然低下頭,「你莫要自誤!」
柳如煙笑了笑,六條狐尾升起,大浪卷席,重新堆成一層樓高。
張道士臉上殺機乍現,伸手重重一抓,憑空握住一柄虛幻的長劍,低喝道:「助紂為虐!死罪!」
轟!
下一刻,一道擎天劍影轟然斬下,河面為之分開。
……
轟!轟!轟!
千機城內,大雨瓢潑,不過從地下衝出的水柱已經有所減緩。一時之間,水位雖然仍舊在不停地上升,但四方流通之下,還不至於威脅人命。
蒲家老院,經過最初的驚慌,前來赴宴的賓客們大多都鎮定下來,各自跋涉回家,救護家人。
一時之間,原本熱鬧非凡的院子,就變得冷清下來,裝點的紅字、彩帶、花簇,都被大雨大水沖走,淒淒慘慘。
近半人高的深水之中,一條白紙紮成的小舟飄飄蕩蕩,上面載著兩個人,竟然安穩非常,絲毫沒有沉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