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小院。

張靈兒蹭完飯，就賴著不走，說是要和青喬一起睡。

蒲秀才無奈，青喬也不反對，便聽之任之。

於是，青喬和張靈兒兩人躲進房間裡嘀嘀咕咕，蒲秀纔則一個人坐在廳堂裡，看著面前的油燈發獃。

蒲秀才翻了幾頁書，但隔壁張靈兒張狂的笑聲總是擾亂他的注意力，只能無奈放下書本。

他看著面前的燈火，腦海裡雜念紛呈。

煞鬼。

邪靈。

柳氏姊妹。

王員外，何大人。

張靈兒，張兄。

青喬。

……

這些凌亂的信息，讓蒲秀才有一種置身迷霧中的緊迫感，又身處其外的疏離感。

兩種迥然不同的觸覺，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令他理不清頭緒。

半晌，蒲秀才嘆了一口氣。

他習慣性地將手伸進懷裡，觸摸了天闕筆如玉的溫潤。

說來也怪，那無數的雜思頓時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如水的清明。

蒲秀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緩緩閉上眼睛。

良久，一股熟悉的牽引力席捲而來，他順勢而入。

再睜眼，已經是迥然不同的世界。

懸空的燈盞，瑩瑩的光明，金色的巨大地板，以及籠罩四周的黑霧。

仙術空間。

或者說，天闕筆的世界。

蒲秀才站在那塊已經完工的地板上，看著四周四塊新的地板。

那上面，是新的不一樣的圖案，只是淺淡一絲，彷彿拂袖即逝。

毫無疑問，這四塊地板就是蒲秀才接下來的工作。

而完成這四塊地板，是否又會出現四道像「陽」字元一樣的神通？

蒲秀才滿懷期待。

他輕舒一口氣，看了一眼早已握在手中的天闕筆，蹲下身開始描繪。

一筆一墨，一提一頓。

漸漸地，蒲秀才完全融入了第二塊地板的圖案之中，渾然忘我。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蒲秀才渾身一震，睜開眼，已經在老屋裡。

他摸了摸臉，聽著屋外隱約的雞鳴聲，心裡驚訝，「竟然過了這麼久，四更天了！」

更令蒲秀才詫異的是，他畫了這麼久，時間遠超之前，卻絲毫不覺疲憊，反而神清氣爽，精神異常。

「是燈盞裡的燈油多了原因麽？」蒲秀才想到前後之間空間內的變化，若有所思。

在完成第一塊地板之後，出現了「陽」字元。

除此之外，燈盞升高變大，燈光越發明亮，驅逐了更多的黑霧，多出了四塊地板。

而現在，他在空間內待的時間更久了，隻一次描繪，便完成了第二塊地板二分之一的圖案。

這幾乎是之前的五倍，結合多出來的四塊地板，這顯然不僅僅只是一個巧合。

「每完成一塊地板上的圖案，就能引出一道字元，進而使油燈更大燈油更多，點亮更大的燈火，出現更多的地板！」

很容易的，蒲秀才就得出這樣一個猜測。

「若想驗證也十分簡單，等到了晌午油燈內的燈油回滿，我就能完成第二塊地板上的圖案！」

他美滋滋的想道。

一個「陽」字元雖然不錯，但對付煞鬼這樣的存在仍舊相形見絀，更不要說更厲害的邪靈了。

雖然有張靈兒在似乎用不到自己出手，但是對這位姑奶奶，蒲秀才總是心懷芥蒂，始終覺得她不靠譜。

千機城裡有一句老話，「叫狗不如自走」，蒲秀才是十分贊同的。

他覺得如果是想仰仗張靈兒保護，倒不如自己靠自己，多學幾道符，絕無壞處。

想到這裡，蒲秀才心情舒暢。

「砰砰砰！」

「蒲相公！」

「張天師！」

……

正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猛烈的拍門聲，並伴隨著急切的呼喚。

「斐捕頭！」蒲秀才一驚：「這麼急，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敢耽擱，快速拉開門，三兩步趕到院子裡，打開院門。

門外，斐捕頭上氣不接下氣，急切的臉上還夾雜一絲惶恐：「何大人死了！」

「什麼？」蒲秀才面露錯愕。

「何大人被……鬼殺死了！」斐捕頭又道，「快請張天師！」

「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時，張靈兒已經從屋裡跑了出來，一邊揉著眼睛，也皺眉道，「那個貪官死了？」

斐捕頭張了張嘴，只能道：「是。」

「該死的煞鬼，竟敢砸本姑娘的場子！」張靈兒面露怒色，一揮手，「還不快在前面帶路！」

「是。」斐捕頭連忙點頭。

蒲秀才看著飛快離去的兩人，也想跟上去，但是想到青喬在家，又忍住了。

他在院子裡躊躇片刻，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回到屋裡。

廂房木門打開，青喬輕輕走出來，問：「留仙想去，怎麼不去？」

蒲秀才搖了搖頭：「我去有什麼用。」

青喬看著他，握住他的手，輕聲道：「沒事的。」

……

不久，天就亮了。

蒲秀才讀了一會書，勉強靜了靜心，便到了做早飯的時間。

他連著張靈兒的那份也做了，可惜直到吃過飯，也不見張靈兒回來。

又看了一會書，渡過格外漫長的中午，仍不見張靈兒的身影。

天上的太陽開始向西傾斜，蒲秀才已經顧不得她了，迫不及待地再次進入仙術空間。

似真似幻的空間裡，油燈裡的燈油已經蓄滿，燈火氤氳，照得下面的金質地板璀璨明澈，一幅幅奇妙的圖案若影若現，又轉瞬即逝。

蒲秀才持筆揮毫，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墨痕，悄然忘我。

不知何時，他忽然停了下來。

腳下，那幅圖變幻不休，閃爍著金光。

「成了！」

蒲秀才長舒一口氣，看著地板上正在衍變的圖畫，捨不得挪不開眼睛。

縱然這些畫沒有神奇的能力，也是堪稱一絕的名作，對他有著最真實的吸引力，極具參考和學習價值。

看著看著，衍變不休的圖畫忽然定格，金光凝聚，形成一個其他的字元。

然而，這個字元出現之後，卻沒有一如之前的「陽」字元那般，有任何信息傳遞到心中。

而是與正中那塊地板上的「陽」字元相互呼應，彷彿有著什麼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