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院裏，沈老爺與劉叔一左一右，正坐在炕桌前用飯。這大冷天兒，兩個人坐在熱乎乎的火炕上，在燙上一壺老酒，那絕對是一種享受。

剛剛劉媽媽送過來的鍋貼兒，正分一碟擺在桌子中間。

「還真別說，這鍋貼兒的味道，就是比咱們大廚房做的味道好。」

「嗯，可不是怎地。這味兒，地道。」沈老爺一口小酒下肚，那話匣子就打開了。

「我老傢夥，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給那個混小子訂下這門親事。那小子雖然在生意場上也算是有腦子的，可是跟葉氏一比，真的不夠看。以後鋪子裏的生意，有葉氏在，咱們也可以省省心了。」

「呵呵，說叨這些啊，大爺現在都服氣。」

「就那個混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爺，也是個好的。」

「拉倒吧！我是他親爹，我還不了解他？我敢說，那混小子現在，手裏頭比我還緊巴呢！」

「不會吧！」

「怎麼不會，他偷偷的添補楊家多少銀子，當我不知道。我不用算帳，隻用兩眼一撒摸，就知道個大概。為了那麼個玩意兒，把自己弄的吃不敢吃，喝不敢喝的，我都不知道他圖啥？」

「不能吧！」

「不能？這幾年他們楊家的花銷，可不比咱們府裡差。」

劉叔一聽這話，可是不淡定了。「老爺，咱們可是這麼一大家子人呢！他們楊家才幾口人。」

「所以，我才生氣，恨那個混小子不長腦子。那楊姨娘巧立名目跟他要銀子，他連唄都不打，就給掏了。寧可他自個兒緊著，也要給足了。你說誰碰上這樣的傻蛋，不得往死裡削。」

「呃…」

劉叔是無話可說了，他真的沒有話替大爺開脫。

「可是那楊家，也沒看見添房子置地呀！那麼多的銀子都哪去了。」

「還能哪去，我養了個糊塗蛋，楊家養了個敗家子。」

一想到這些，沈老爺就更生氣。

「我生的那個糊塗蛋，把咱們家大半的銀子，都陸續的被楊姨娘淘弄去了。楊家人再從楊姨娘那兒摳出來，任那個敗家子炫耀花銷。合著他們楊家的那個敗家子，是給咱們沈家養的。」

「唉！」劉叔是知道楊家那個敗家子的，他也知道大爺出銀子，養了楊家好些年。可是他怎地都沒想到，自家大爺會這麼蠢，簡直就是蠢到家了。這要是自家兒子，他非啪嘰他一頓不可，不行，一頓都不解氣。

「還好，葉氏嫁過來了，還是個能的。等過完這個年，我就把這帳本兒，都交出去，看那個混蛋玩意兒，還怎折騰。」

「老爺，是想躲清靜了！」

「嘿嘿！沒法子，老嘍。」

倆小老頭，在那吃著飯，嘮著閑嗑。就是差點兒，把沈家大爺貶嗤到塵埃裡。

沈大爺要是知道，這兩個小老頭此時的心情，估計都得跑的遠遠的，怕挨揍！

微涼也在吃飯，劉氏見姑爺在這兒，本不想跟著一桌吃。微涼卻不依，並開口說道：「娘不上桌，我也不吃。」

在她眼裏，沈大爺只是個「添頭」沒地因為他，打亂自己的生活。

劉氏聽閨女這麼說，隻好過來東屋，與閨女姑爺一起坐下吃飯。

烙的金黃色的酸菜餡鍋貼兒，裝在白色的瓷盤裏，油汪汪的，看著就有食慾。

這還是微涼教給李嫂子的法子，鍋貼兒烙的差不多了，就撣上些清水，蓋上鍋蓋悶一會兒。這樣烙出來的鍋貼兒，不僅軟和，味道也好，那油汪汪的外皮，更是吸引人。

微涼一口氣吃了兩個，才萬分不舍的說了一句：

「真好吃！可惜晚上不能吃的太多。唉！」

微涼不知道，她那饞人的小樣兒，別提多招人稀罕了。

劉氏滿臉慈愛的看著閨女，笑著回應：「喜歡吃，明個兒再讓李嫂子做，廚房裏啥都是現成的。」

「嗯。」

沈重言也稀罕，可是他不敢表現出來。

一是怕嶽母說他不穩重，二是怕微涼跟他急眼。所以，只能老實的看著，不敢吱聲。

沈重言現在，過的那叫一個窩囊。正室嫡妻，對他熟視無睹，看見他，就跟沒看見一樣。

妾室道對他挺上心，可是卻頻出昏招，他有點兒招架不住了。

好容易平心靜氣的吃過晚飯，劉氏就過西屋去了，她不想待在這兒，給小兩口礙眼兒。

微涼卻一個勁兒的叮囑她：「娘，晚上可不許做針線，燈光暗，容易傷眼睛。」

「哎！娘不做了，你放心好了。」知道劉氏沒在做針線，微涼才放心的在地上溜達。

在自己的屋子裏，微涼就喜歡穿的隨意。隻著小襖棉褲，沒有系外裙。

櫻紅色的對襟小襖，衣襟上綉著兩簇寒梅。翠衣怕大奶奶冷著，又給微涼披了件大襖。

微涼就這樣，象「眼前花」一樣，在沈重言面前晃來晃去。

趴在炕沿上的沈重言，是無比的鬱悶。心裏偷偷的打算了半天，就等著送走嶽母，自個兒好說幾句好聽的，哄哄葉氏，把這篇兒，好儘快的揭過去。

可是他發現，嶽母一踏出這屋子，葉氏的臉就變了。在屋地上轉悠，那目光從來都不會落在他的身上。

葉氏不看他，他就沒法找話。微涼要是知道他腦子裏的想法，一定會告訴他：「忍」也是一種修行。

微涼這一轉悠，就是小半個時辰。直到宋嫂子過來回稟：「大奶奶，大少爺已經睡著了，大少爺的兩個奶娘，都跟大少爺一個屋裏安置的。」

「嗯，咱們這地方小，你這麼安置挺好。」

主僕倆的一席話，落在沈大爺耳中，就覺得這臉燒得慌。

葉氏才是沈家正經的當家奶奶，如今卻住在這巴掌大的小院裏。而楊姨娘卻越過葉氏，住在寬敞的大院子。這要是說給人聽，人家不定怎麼貶低他。

想到這裏，曾經的荒唐，讓沈重言再一次深感無地自容。

「大奶奶，天兒也不早了，奴婢和翠衣服侍您洗洗吧！」

「嗯。」

看著宋嫂子和翠衣扶著微涼去了凈房，沈重言才長出了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