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閨女問自個兒為啥來這裏，秦氏面上一怔，隨即大聲哭了起來。

秦氏的哭聲裡，摻雜著太多的不明情緒，還有委屈和絕望，讓聞者，無不潸然淚下。

「娘，娘，您別哭，哭有什麼用。有什麼事兒，您說出來，咱們才好商量。」

紅杏滿眼淚水的規勸著，過了好久，秦氏才止住了悲聲。沙啞著聲音，講述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二伯家的小子，也到了要娶親的年紀，你奶說家裏沒錢。你二伯娘，就在家裏撒潑打滾的哭嚎，說你奶偏心。說什麼，老大家的小子娶媳婦兒有銀子，憑什麼，到二兒子家的小子娶媳婦兒，就沒有銀子。」

紅杏一聽，暗暗的攥緊拳頭。她那兩個伯娘，沒有一個好東西。每天就是琢磨，怎麼欺壓他們一家為樂。

而她那個四嬸兒，只是冷眼旁觀，只要沒人找他們的事兒就行。總而言之，馮家老頭老太太，更偏向四兒子一家。

這是紅杏，在那個家裏，待了十二年得出來的結論。

秦氏絕望的說道：「那些個殺千刀的，這回又把主意打到六丫身上。要賣了六丫，給二郎娶媳婦兒。這回說啥我都不答應！你當年被他們賣出去後，娘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總是夢見你大聲的喊娘，大聲的哭喊著：讓我去救你。」

說道這裏，秦氏已經是泣不成聲。

紅杏木然的擦去秦氏臉上的淚水，「原來，娘也會心痛。」

秦氏沒有聽出來大閨女的諷刺，猩紅著眼睛說道：「我不想在被他們摘回心，這回說什麼我都不答應。可是那些殺千刀的竟然說：不讓賣六丫，就賣我。我都是半大老婆子了，賣就賣吧！賣我也不怕，也許還能比在馮家的時候過的好。就是我這樣的，能值幾個錢？我就怕他們賣完我，還會賣六丫。」

「呵呵。」紅杏聽完秦氏的話，是一陣冷笑。

「老馮家四個兒子，四個兒子加一起生了七八個丫頭。為啥馮家每次娶媳婦兒，都賣馮老三的閨女？難道馮老三是撿來的？」

「這？」秦氏想起來，自個兒剛嫁過來的時候，好像聽人說過一嘴。現在的婆婆，是馮老頭後娶的，馮家老大、老二，根本就不是馮老頭的種，是現在的老太太帶來。

馮老三是馮老頭和原配生的，馮老四是馮老頭和老太太生的。

「娘，你說的都是真的？」紅杏氣急敗壞的問道。

瞧見大閨女恨不得吃人的表情，秦氏囁囁的說道：「是真的。」

聽秦氏說完，紅杏氣的不知道說啥好。長出了好幾口氣，才壓下想咬人的衝動。「我爹知道那個老女人，是他的後娘嗎？」

「不，不知道！」

「你，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爹？」

「我，不敢說，怕他們更對咱們不好。」

「哈哈，你還想他們對咱們怎麼不好？馮家的活，永遠都是三房的人乾的。好一點兒的吃穿，永遠沒有三房的份兒。」

紅杏這個恨呀！她恨爹娘的怒其不爭，更恨娘這麼多年，居然隱瞞這麼大的事情。

秦氏被大閨女的氣勢嚇到了，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

「三丫，娘對不起你，可是你在恨娘，你也要幫幫六丫。不能讓那些個天殺的，把六丫賣了。」

「我看賣了也挺好，總比跟著你們受罪強。」

「我！」秦氏想說點什麼！可是張開嘴，卻覺得自個兒真的無話可說。

「你們先睡吧！我去找劉媽媽。」

紅杏氣的，連安撫秦氏的心情都沒有了，氣急敗壞的衝出門去。她怕在待下去，她會拿刀。

沈家大院裏靜悄悄的，只有花圃裡不知名的蟲兒，還在不知疲倦的高聲鳴唱著。

紅杏穿過針線房，去了劉媽媽一家子住的小院兒。

劉媽媽，還沒有睡，正和劉叔說話呢！

「扣扣。」外面傳來了，輕輕的扣門聲。

「誰呀？」

「劉媽媽，是我，紅杏。」

「紅杏來了，快進來吧！」

劉媽媽出去打開小院的門，讓紅杏進來。

「劉媽媽。」看見劉媽媽那一刻，紅杏就跪了下來。

「你這孩子，快點起來，幹啥動不動的就下跪，地下也沒金子。」

劉媽媽伸手把紅杏拽了起來，拉著她的手。「咱們屋裏去說。」

「謝謝，劉媽媽。」

劉媽媽把紅杏拉到堂屋裏坐下，問道：「紅杏，這麼晚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紅杏就哭著把事情的經過，跟劉媽媽說了一遍。紅杏還沒說完，東屋裏的劉叔，西屋裏的長河兩口子都出來了，是氣的。

「真是欺人太甚，這馮家人，簡直是沒有人味兒。」

劉叔也沒想到，紅杏家還有這樣的苦楚。

「紅杏，你想怎麼辦？」劉媽媽問紅杏想怎麼辦！

「劉媽媽，我想讓我娘和我妹妹，都賣身在沈家。」

紅杏的話，讓劉家人一愣，可是隨即就想明白了。

「與其，讓噁心的馮家人，把我娘她們賣到別處，還不如讓我娘我妹賣身在咱們府裡。咱們府裡的主子都是心善的，劉叔和劉媽媽也都是好人。」

紅杏說完，又跪了下來。「求劉叔和劉媽媽，幫幫我娘和我妹妹。」

「你這孩子，快起來。」

經過這一段時間相處，劉媽媽挺稀罕紅杏的，覺得這個孩子，為人處事特別的通透。

把紅杏扶起來之後，劉媽媽禁不住問紅杏。「你這麼決定，你娘知道嗎？」

「我還沒有跟我娘說。」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兒，你哪能不跟你娘商量。」

「跟我娘商量有啥用，她被馮家人欺負的，都忘了自個兒姓啥。」

紅杏很怕夜長夢多，恨不得現在就給秦氏和六丫簽賣身契。

「紅杏，你今個兒，先回去，怎麼地，你也要跟你娘說清楚。再說了，府裡要買人，我也要跟大奶奶知會一聲。今個兒，太晚了，明早我才能去跟大奶奶說。」

紅杏知道劉媽媽說的在理，就起身跟劉媽媽和劉家人告辭，不能耽誤劉家人休息。

紅杏走後，劉叔和劉媽媽對望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曾經。

原來，世間還有和他們一樣命運的人。只是，當年他們比較幸運，遇到了老爺。

老爺帶他們離開了劉家，一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今天，要不是紅杏說起了似曾相識的故事。他們幾乎忘了，還有一個和馮家一樣黑心的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