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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末年》第一百二十二章 夏育南下
程銀放慢馬速,笑眯眯的看著已經跑不動的東羌首領伯洛。

山路難行,伯洛身邊的幾名衛卒,早就被這頗有勇武的程銀斬落下馬。

看著眼前沒了道路的山巒,伯洛也不禁苦笑一聲,回身望向程銀:「這位將軍,可否繞在下一命,日後定有厚報!」

乞活,是每一個人最基本的能力。

程銀逐漸上前,看向落魄的伯洛,輕輕說了一聲:「汝說,某是拿汝項上人頭獻於安西將軍好呢,還是饒你一命好呢?」

伯洛嘴一張,半響都沒說出一個字。自己雖然是一部首領,麾下牧民兩千帳,可怎麼也不可能與那高子明相比啊。人家年歲不過二十有餘,便已位居高位,得拜封侯。

「既然如此,那就請將軍與某一個痛快!」

怒吼一聲,伯洛將手中的白狼大旄丟在地上,閉上雙眼。

「記住,殺汝者,北地程銀!」

一矛直接穿過伯洛的胸骨,透出體後。

程銀隨即又拔出腰間佩劍,削下伯洛首級,拽著那散亂的頭髮,繫到馬背上。

回望周圍山巒,程銀辨認一下道路,這才縱馬離去。

當程銀出了薄落谷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近千名騎士並未離去,他們光是忙著砍羌人首級,都花費了兩個多時辰。

「都尉,如何?」

親衛見程銀回來,當即圍了上去。

百餘親衛殺光了那十來個羌人首領擊其護衛後,再追尋程銀時,便已不知去向。不過,所有人都不擔心。自家都尉武藝高強,那賊首身邊不過三人,根本對將軍構不成威脅。

至於羌人頭領的武藝,呵呵...

在北地郡這麼多年,鮮卑人、匈奴人、羌人、西域胡人都打過,就沒見過那些羌將有什麼厲害的。頂上天也就是靠著渾身蠻力,逞那片刻之勇。

「賊首伯洛已被本都尉斬了,哈,走吾等與夏將軍匯合。」

趁著天色還行,千餘人馬懸首級,朝著涇水岸邊而去。

第二日。

夏育領諸多兵馬,踩著冰河,踏上涇水對岸。

程銀,也在隨後將伯洛首級交予夏育。軍中計吏,亦是開始統計這千餘騎斬獲。

中軍營帳內,夏育高坐首位。

看著帳內左右兩列大將,楊秋、馬玩、成宜、候選等關中將領,程銀、李堪、張橫、梁興等涼州本地將領。一時間,夏育彷佛又回到了擔任北地郡守,北伐鮮卑時的感覺。

很快,夏育就丟掉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對著帳內眾將說道:「諸位,昨日一戰,吾等大敗東羌十餘部,四萬大軍。其首領伯洛,各部落頭領,盡皆授首,余者斬獲三萬七千級。」

「安定、北地兩郡內東羌兵馬,一朝敗亡。如今,安西將軍尚在隴縣與西羌大軍堅持,某打算不日南下,支援安西將軍。」

「吾等聽候將軍軍令!」

帳內八將齊齊上前一步,拱手頷首高喝。

「好!程銀、梁興!」

「末將在!」

「汝二人整頓騎兵,明日立即南下冀城,支援奉義中郎將張任。」

「末將得令!」

「其餘眾將,與本將調度大軍,明日出發,至街泉亭止。」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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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縣城外,

西羌大軍再一次撤了下來。

城頭上,漢旗依舊高聳!

沒想到漢軍在外援盡歿的情況下,居然還能負隅頑抗。

李文侯氣呼呼的走下望樓,回到帳內,但凡來人,一概不見,獨自飲酒。

而城內的高誠卻是忙的不可開交。

東城外一戰,折了五千關中援兵,對於城內百姓心氣的打擊不可謂不大。自己也只能配合蓋勛,來迴轉遍四城,安穩軍心、民心。

來到城北傷兵營內,一名名民夫架著受傷的士兵,或是兩人抬著不能行走的重傷員,來到這裏。

高誠剛剛走到營門口,便聞到那衝天的藥味和血腥氣,讓人直欲作嘔。

「是君侯,君侯來了~!」

一名少了半截胳膊,裹著灰布的傷兵,正好看到了高誠走進來。一聲驚呼,頓時引起周圍傷員的注目。

不少傷員都靠了過來,想要看看君侯到底是長什麼樣子...

高誠環視一周,看著漸漸靠過來的傷員,不禁心中觸動。他們都是前一陣子的傷兵,命好,活了下來。

可戰爭,依舊在他們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們有的人丟了臂膀、腿肢,有的傷在身上,更有人失去眼睛...

總之,缺什麼的都有!

高誠上前一步,走到一名頭上全裹著布的傷員身前,探出手臂搭在這人兩肩,沉聲說道:「兄弟,好樣的,沒丟吾高子明的臉!記住,汝是某高子明的兵,哪怕回到故鄉,汝依舊是某的兵!」

「君侯,君侯,小的...小的...」

傷兵顫抖著雙臂,很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好養傷,日後給老子整出三五個大胖小子,讓他們繼續當高子明的兵!」

過了一會,那士兵終於鼓起勇氣,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君侯放心,小的這輩子是君侯的兵,下輩子還當君侯的兵!」

高誠再次拍了一下傷員的肩膀,走到下一人身前。

年起不大,看起來很是稚嫩,身上也無甲胄,應該是新募的兵。不過,臉上狹長的傷疤,手臂捂著的腹部,都說明這是一位勇士。

「涼州男兒,就當十四從軍,十五披傷,十六敘功,不愧是吾涼州漢兒,好樣的!」

「君侯!」

充滿崇拜的目光,直到高誠走過其身邊,依舊捨不得轉視他處。

「君侯!」

沒了一條胳膊,絡腮鬍子,滿是彪悍氣息。

「好傢夥,砍了幾個羌狗!」

這壯漢當即喜色畢露,開心說道:「小的不才,砍了五個,要不是被羌狗偷襲,丟了胳膊,俺還能再砍五個!」

「哈哈,好!不過,此戰過後,可就沒得羌狗讓汝砍了,本將軍打算將所有羌狗,趕盡殺絕,還吾涼州安寧!」

「君侯豪氣,小的佩服!」

就這樣,高誠一個個走過,每路過一人,都會說上兩句話。有的是調侃,有的是激勵,有的是哀惜...

越過這些能夠活動的傷員,高誠走進充滿血氣的中營。

「啊~阿兄,阿兄,給吾一個痛快,好嗎?」一名士兵抖索的身子,抓著身邊一人,瑟瑟發抖的說出一句話。

「別怕阿弟,會沒事的,忍一下就沒事了!」

壯漢早已經哭的滿面淚流,卻又不會安慰。

醫者已經離去了,他們還有更多的傷員,不可能浪費時間。

而那名重傷員,整個腹部都已經被隔開了,腸道拖出了一大堆,甚至聳拉到腿部了。

其餘的傷員也都好不到哪去,到處都是淒慘的叫聲。

醫者來回走動,根本忙不過來。

越往裏走,高誠越是心驚,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時代的傷兵營。沒有任何的環境衛生保障,更沒有數不盡的醫療器械,只有止血藥和粗布。

醫者不管你是什麼傷,全都是在傷口傷灑上止血藥,然後用粗布包裹住。至於能不能熬下來,全看自己的命了。

走著走著,高誠突然看到一名士兵,抬起了綁在手上的環首刀。血膩的布條,沾滿鮮血的右手,看起來彷佛本就是一體。

不過,這名士兵卻是將刀鋒橫到脖頸...

高誠當即瞪大了眼睛,正欲上前。

「阿翁阿母,孩兒不孝!」

傷員對著空蕩蕩的上空,大吼了一聲,刎頸自盡。

高誠抬著雙手,顫抖不已,不敢相信這一幕!

而周圍的人,卻是看也不看一眼,彷佛死去的人,早已死去。

這,怎麼會是這樣?

難道,這並不是僅此依次,而是...

高誠連續眨了幾次眼睛,抽啼兩下。最終,呡了一下乾燥的嘴唇,咬著牙轉身離去!

改變?

怎麼改變?

能改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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