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其他女神碎片離開之後，「聯合」變得越來越衰弱，不多久便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最後一絲生命的光澤從肌膚上褪去，她變得如同木雕一樣。

費奇、夏妮和麗茲三個人見證了一個神靈碎片的死亡，除了特別安靜、沒有絲毫掙扎和恐懼之外，她的死亡和凡人也沒什麼區別。「你不準備按照她的話來做嗎？」麗茲看著費奇半天沒有動靜，變得有些焦急：「這可是女神，這麼關鍵的時刻別開玩笑好嗎？」

「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神靈的身體構造是什麼樣子的。」費奇看麗茲眯起了眼睛，趕緊說道：「我錯了，不說笑了。夏妮，最後的希望之光在你那裏對吧？拿給她吧。」

夏妮點點頭，從袖子中發光水晶瓶，交給費奇。「這是給你的最後希望之光，她……」

女神碎片不是女神，而且外面還有五個碎片，甚至第二世界可能還有更多碎片，而費奇只有一個。當費奇還是用魔鬼身體而且還需要在地獄行動的時候，那個水晶瓶是避免費奇魔鬼化的最後希望。夏妮非常猶豫，在她內心深處不想將瓶子給女神，而是留給費奇。

「救人救到底。」費奇用一隻胳膊擁抱了夏妮安慰安慰她，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水晶瓶塞到「聯合」僵硬的屍體中。幾個人安安靜靜地注視著，等待見證奇跡的發生。

「你覺得她會不會突然動起來，拔掉瓶塞然後將裏面的光一飲而盡？屍體若是活動了，算不算亡靈？而打擊亡靈仍舊是真理雷霆女神牧師義不容辭的責任吧？」

在這個時候還能說這種怪話的只有費奇，夏妮伏在費奇肩膀上，被他的怪話逗笑了，低聲回應道：「只要你打擊亡靈，我就跟著打。」

可能是聽到了費奇的話，那屍體愣是一動都不敢動。「最後的希望之光」只是簡單地黯淡下去直至消失，然後「聯合」的身體慢慢變得紅潤，隨後便恢復了呼吸和心跳。隨著她的蘇醒，奇異的變化在她身上發生：原本因為虛弱而亂糟糟的頭髮直順了，發色由焦黃變成淡金色，近乎於銀白；她的容貌變得年輕，約麽是人類十七八歲的樣子，只是眼中閃動著的好奇目光讓她顯得要更小些。她好奇地打量四周，然後低頭看看自己，隨手一抹，將身上的衣服變成白色的長袍。隨後，她從三桶法陣的坑裏爬出去，站在高處，雙臂一伸俯視著費奇三人說道：「看吧！我又活過來了！」

「聯合？」

「聯合？哦，那是我曾經的名字。我從破碎的世界回到這裏，是因為我被賦予了重要的使命，就是……就是……沒關係，先別管它。」

麗茲無奈地翻了下白眼。整整十二個瞳孔的白眼，費奇的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既然你不叫聯合，那我們該怎麼稱呼你？總不能叫做中二吧？」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的確需要一個名字。鑒於我現在什麼特質都沒有，叫我無名好吧？」

費奇歪了歪嘴：「這個名字不好聽，不如我給你起個名字叫……」

「等等，你別起名字，這不是寵物或者武器！」夏妮和麗茲異口同聲，一起攔住了費奇，夏妮甚至將手捂在了費奇嘴上。麗茲比誰都著急，幾乎是搶著喊到：「之前你說自己會變成一片空白，不如就叫白吧！真理……不，雷霆白怎麼樣？」

「啊，這個挺好聽的，雷霆白……我就叫這個吧。」空白女神滿意地說。

「其實我想的也是這個名字。」費奇的聲音聽起來，怎麼都感覺有點心虛。在三個女士的注視下，費奇隻好承認：「好吧，本來我是覺得她要感悟現在從一片空白重新開始的過程，所以叫做悟空挺不錯的。」

「這個名字挺有意思啊……」女神若有所思。

「不不不，請務必叫雷霆白。」麗茲趕忙說到：「費奇從來想不出好名字，他管自己的寶劍叫做坑神，把自己的法杖叫做逗貓棒。」

「好吧，別緊張，我不改名字了。」白女神微微噘嘴，但很明顯仍有點意動。

「把瓶子還給我，讓我留個紀念吧。」費奇先從女神那裏要回已經不發光的小瓶子，然後道：「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麼，也和耀光、榮光她們那樣收集神力，然後重回天界神國嗎？」

「目標大致上一樣，不過我要變一下方法。而我的方法就是：重頭學習！」白女神高高舉起一隻手臂，仰著頭，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戲劇角色而不是真人。「我腦子裏有很多東西，不過有點亂。啊，這和雷霆最早誕生的時候是一樣的。哇哦，那是相當久遠之前的事情了。」

「也就是說，你現在的感覺是自己腦子裏一下子多了許多知識和記憶，而你很清楚那些東西並不是你的？」

白女神點點頭，費奇也就明白了，這和他從血池裏變成欲魔的情況是一樣的。這些在腦子裏冒出來的知識與自己通過學習的，在感覺上很不一樣。一種大約是「這我聽說過」，另一種是「我懂得」。費奇那些從地獄得來的欲魔知識，也是在地獄中慢慢再學習的過程中才逐漸真正掌握的。

費奇想了想，對白女神說道：「想學習是好事，不過你打算以什麼身份呢？說實話，你現在以女神身份直接出現，只會惹出麻煩來。」

「我除了是女神外，也沒有別的身份了啊……等等我有種感覺，你說的是對的，這可能是之前真理雷霆對你殘留的信任吧？好吧，看在我自己是個好人的份上，我就聽從這個建議。從現在起，我就當從頭開始，暫時不當女神了。把我安排到你的那個魔法學校去吧！」

「咦，這你也知道？你到底還能記得多少？」

「據我觀察，我應該是獲得記憶最多的，不過全都是日常的雜事，一點神靈的手段都沒記住，甚至不會發光，在這點上不如她們。如果說我是普通的人類，某種程度上也沒錯。我想就算天使在我面前，估計也不認為我是女神吧……」

「所以說，曾經的真理雷霆女神確認已經死了？」費奇必須要確認一下。

「是的，的確是這樣。造物故主那傢夥還是更厲害些，真理雷霆懂的他都懂，所以能拚個一死一重傷的結果很不錯了。那老東西同樣不好受，也被打成了許多碎片，從單神變成多神。不過他剩餘的力量要強得多，可能恢復起來會快一些。但是……嘻嘻，真理雷霆從老傢夥那裏偷走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哦，這個我沒法告訴你。我只知道曾經的我的確偷了，她的心情當時非常得意，其餘的我就不知道了。」雷霆白用手揉了揉肚子，說道：「我現在有些餓了。我記得你這裏有很多土豆食品來著？能不能邊吃邊談？」

伏藏女族大祭司麗茲本想在自己族人的地方來招待女神，不過雷霆白執意要在天空下吃飯。所以一行人來到魔法學校，在食堂外面支起了桌子。正好現在快到了學生們的晚餐時間，夕陽不再耀眼，光芒照在孩子們撒歡嬉戲的身影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芒。

「晚餐是牛肉燉土豆！」一個嗅覺靈敏的孩子跑過來向麗茲報告：「你要吃烤竹鼠嗎？我知道廚房的嬸嬸那裏還有新做出來的！」

「不用了，趁校長沒給你們加作業，趕緊去玩兒吧！」麗茲溫柔地說道。

費奇搖搖頭，等孩子們跑遠後說道：「幹嘛給我樹立這種形象？我經常加作業嗎？」

「是的。你一有事離開學校，總忘不了佈置很多作業。」

好吧，麗茲說的沒錯。除了最近一段時間能保證出勤外，費奇幾乎不在學校出現。所有的教學主要是靠著喬鐸通俗易懂的教材、學生們勤奮的自學以及他們集中起來讓費奇解答的問題——還有大量作業。一般這樣搞下去，什麼學校都要完蛋，但是米納斯伊希爾的魔法學校居然撐了下來。「我在這裏得多感謝麗茲副校長的辛勤努力，尤其是在我特別不稱職的時候。」

「哈！只要你能繼續快速解答學生們冥思苦想也解不出的難題，繼續讓他們保持敬佩，那這個學校就不會出問題。」麗茲壓低聲音說道：「我在學生裡暗中推動了一個競賽：看誰能在魔法方面第一個把你難住，要求出一個問題，你需要花費至少一天以上才能解答，獎金是兩千金幣。」

「我也來。」雷霆白用力向前將手伸在費奇和麗茲中間：「我要掙這兩千金幣！」

「你摻和什麼？這是魔法學校學生之間的事情。」

「那我來這裏上學！」雷霆白豎起了大拇指，看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反正要找個地方學習，而且你們三個和這裏都有關係。我不想跑去遠的地方，留在這裏最合適。你們三個會保護我，而且我還不用花錢！」

「你一個女神還知道花錢？」費奇用手指戳了戳雷霆白的腦袋，夏妮趕緊拉住他。費奇尷尬地咳嗽一聲，主要是之前學生們到處亂跑，而旁邊的女神看起來也和學生們一樣年輕，費奇不由自主進入了「校長」模式。「好吧，不用手指頭。我只是很奇怪你到底還記得什麼？有什麼能讓我們知道的？」

「沒什麼不能讓你們知道的——當然，特別私隱的個人事情之外。」雷霆白先是很禮貌的感謝了將一大盤子牛肉燉土豆放在自己面前的廚師，然後——如同她之前計劃的那樣——邊吃邊說。

「我是第一世界的生物，從有了自我意識的時候起，雷霆就是我的特性和名稱。那時候生物不多，千奇百怪，用現在的審美觀點看甚至有點醜陋——我就不描述我當時長什麼樣子了。」雷霆白誇獎土豆的確好吃，沒枉費自己去地獄將它們偷來的辛苦。「後來，造物故主準備製造第二世界，於是開啟了限時逃生門，只有少數有感知而且有能力的第一世界生物才有機會前往第二世界。我是雷霆，我最快，我是第一個到達的。」

「我沒第一個過去，因為我很不舍那些速度不夠快、能力不夠強的夥伴。但是造物故主設了限制，誰也不能幫其他人。所以，我是帶著愛莫能助的悲傷進入第二世界的。這種悲傷是我獲得的第一種真實感情，區別於我天生就懂的那些。後來，我不斷學習，比其他人都快、都強，於是成了第三世界的唯一守護神。我決不允許造物故主再把第三世界毀掉！」

麵包和湯端了上來，洗乾淨的生菜成了雷霆白第二愛吃的東西。「之後我就想辦法阻止它，一直胸有成竹，直到從八目族的洞穴裡吸收了大量的神性水晶，這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慢了。造物故主創造的雷霆，他自己也擁有雷霆快和強的能力。因為時間上來不及了，所以之前的我隻好採取更激烈的方式進行對抗。於是，砰！嘩啦嘩啦！」

「謝謝你做的一切……」麗茲擦擦眼淚，說道。

「好啦，這是我自己想做的，又不是你們求我做的，所以不用感謝。」雷霆白用力擺擺手，說道：「而且原則上說，我只是記得這些事，但這些事並不是我做的，所以千萬不要將真理雷霆女神的事移情到我身上。她已經發泄了心中的情緒，我可不會再像她一樣那麼激動地再來一次砰嘩啦嘩啦……」

「如果說女神已經死了，那為什麼神術還能繼續用呢？」

「真理雷霆知道自己去拚命很可能沒有好下場，所以留下了神國。那些天使啊、聖徒啊，還有她從各個世界搜羅來的神聖生物在神國工作，不斷將凡間的信仰轉換成神術力量。具體怎麼做到的你就別問我了，這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只要信仰還在，那麼神術就在，這樣永黎大陸就不會亂。」

「除了讚美女神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麗茲非常激動：「想想造物神給八目族下的預言，以及它在所謂末日時候做的事情，那麼多死亡和毀滅……而女神是犧牲自己來保護信仰自己的生靈們。我為自己能成為伏藏女族感到無比驕傲！」

「嘿嘿，管飯就好。這個土豆真的很好吃！」雷霆白用手背擦擦嘴，一副很得意的樣子。